【拾柒：赌书泼墨】

　　这晚他守在我床边，陪我聊着天，直到我睡着。

　　而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心底一惊，难道又是梦吗？身上还有些微的痛意，却原来，救下我的人并不是他吗？我理了理思绪，看到面前帐子上杏花翻飞的样子，这才可以确认，那并不是一个梦。

　　收拾好心中甜蜜的心绪，理了理自己的贴身小衣。起身时发现已经有新的衣裙放在小案上，梳妆台上静静地搁着置着我的白玉海棠簪。我起身换上衣裙，端坐在镜子前，脸颊是比来时瘦了些，却漾着微微桃花、色，反而别有一番妩媚。淡描眉，轻点胭脂，浅画唇，他从外面推门进来，见了我开玩笑地说道：“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我故意恼他：“徐娘老矣，我哪里还是十三的年纪。不过你若欢喜，从前伺候我的芸儿倒是年轻的紧，不如我做主许了你。”

　　他双手抱拳，对我深深一礼：“娘子莫生气，我就偏爱徐娘半老，不爱那些年轻的。”

　　这下弄得我又是羞又是恼，转过身背对他，“我可从未答应做你娘子。”他从背后环过来，将冰玉箫递到我面前，“定情信物收藏的这样好，还说不答应做我娘子？”我并不接过他的冰玉箫，只是认真地说道：“从前以为你正经，怎么知道是这样的泼皮无赖，真是悔不当初，”又欲从他怀中挣脱，“这箫就还了你，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他也不放手，只是接了一句，“你也走我的阳关道。”

　　他拿起鸾凤，双手捧到我面前，第一次跟我说：“山河为证，星月为媒，我苏子珩愿与凌灵，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结连理，白首不离。”

　　他总是让我出乎意料，就像是此时，我又一次怔愣地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我竟然是看不出心思的。然而正是这一点儿的读不出，让我对他起了好奇。我接过他的鸾凤，有那么一瞬间，迷了我的心智。却转而又回来。

　　我并不是，可以随心任性的人。从来都不是。

　　他和我并排坐着，就那样静静的不说话，我竟也觉不出丝毫的尴尬。那时我想，大约两心相悦，就是这般滋味。

　　不出三日，倚芳阁传出消息：倚芳阁新晋头牌柳浥尘旧疾复发，不治身亡。我只得暗暗佩服君尘的处事方式，这般旧疾复发、不治身亡，刚好对上我一个月卧病在床，又得江郎中亲临倚芳阁救治的事实。然而我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我煞费苦心，就像是我也不明白，眼前的这个苏子珩是与她多大的交情，才能让那样一个女人这样体面地为他圆场。

　　他和我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不必问。

　　那么我也应该相信他：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也会告诉我，我不必问。

　　这几天他忙着其他的事情，并没有来找我。我在偌大的府邸之中正是无聊的紧。兮若见了我只是笑：“先前可不曾见到姑娘这般坐立不安。”我这才惊觉，我真的变了些吗？兮若给我送来吃食，随心和我聊了聊。“姑娘不要误会了我们少爷的苦心，他安排倚芳阁说姑娘旧疾辞世，只是为了保着凌姑娘的好名声，我们爷原也是不羁惯了，只是担心姑娘心里不好。”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的心思，我还是知晓一些。

　　“还好姑娘先前都是蒙着面，居处又清静。除了君夫人和玲珑管家，少有人见到姑娘，她们又都是及妥帖的人，姑娘大可放心。”

　　我点头表示理解。

　　“还有，爷让我问姑娘一句，先前伺候姑娘的芸儿，姑娘可还称心吗？”

　　“芸儿还小，我的确不想她落在倚芳阁——”我这样说出的话是真心。于是很自然的看到兮若展眉一笑，告辞退了出去。

　　不多时，芸儿便来了，依旧是稚气的眉眼。见了我喜出望外，一下子抱过来，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有泪。

　　“凌姐姐。”她这样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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