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李悦

　　太后久居深宫礼佛，对外头的事着实了解不深，也没兴趣了解。

　　只听说和离了，没听说是卢清楚自己提出的和离。

　　这倒令人刮目相看！

　　大成朝怕没几个女子有她那般的魄力，等同于将丈夫给“休”了。

　　“丢了这么个孙媳妇，是你们国公府的损失。若不去劝劝你孙子，让他去说说好话，道个歉认个错也不是丢脸的事。”

　　国公夫人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见太子与晋王到了面前，想来是打算陪太后说说话解闷的。

　　方才两位长辈的话他们听了个七七八八，太子不赞同：“孙儿以为不可如此。能将一女子逼得自请和离，必然是被伤得很深，否则不至于如此。若再撮合两人，也会成为怨偶。”

　　李珍很好奇，按理来说，太子最希望崔卢两家重归于好，这会儿却不赞同卢清楚跟崔景崇和好，这是何意？

　　尽管疑惑，嘴上还是附和着：“孙儿也觉得皇兄所言极是。”

　　那两人不能复合，他才有机会！

　　太后对太子是非常疼爱的，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

　　捻着佛珠沉默一阵点头：“也是这么个理儿，想必你也是这个想法？方才倒叫你为难了。”

　　这话是对着国公夫人说的。

　　老太太释然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也操不了那么多心，随他们去罢。”

　　以后便岔开这个话题不说，又聊起了何种佛道教故事，太子与晋王时不时插上两句，画面其乐融融。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今儿好，咱们这里谁也不差，都来齐整了。”

　　终于到了山顶，俯瞰山下的芸芸众生，皇帝龙颜大悦。

　　身后大臣纷纷附和，跪在平整的青石板面上高呼：“圣上洪福与天齐！”

　　声音在山间回荡，久久不衰，引得皇帝更是高兴。

　　满足虚荣心后，一转身瞧见太后与国公夫人站在另一处欣赏山间风景，完全不在意他方才有多自豪，不禁尴尬地咳嗽两声。

　　上前道：“母后可累了，要不要先歇息一阵？”

　　太后：“哀家坐轿上来了，腿都没迈过，哪会累。你自行去赏景罢，哀家这里有皇后有太子，还有好友相伴，皇上不必担心。”

　　顿了顿，忽然想起皇帝方才所言“谁也不差，都来齐整了”，皱眉问：“哀家的悦儿呢？他都没在，你怎的说都来齐整了？”

　　李悦，乃皇帝第六子。母妃地位低，红颜薄命，生下六皇子没多久便过世了。

　　他从小被养在皇后宫中，与太子关系极好。性子纯真活泼，常常逗得太后眉开眼笑。

　　也是皇帝另一个最疼爱的儿子。

　　皇后有时会觉得，皇帝对六皇子亲母是有真感情的。

　　否则为何一个地位低下的女子所生的孩子要养在皇后宫中，还那般宠爱。

　　她看得出来，晋王的受宠与六皇子的受宠有所不同。

　　好比家中两个儿子，父亲将所有挣钱养家的本事传给其中一个，期望他将来能靠自己的本事带着全家发家致富。

　　而另一个儿子，他什么也无需做，只要健健康康，欢快地过好这一生便可以了，反正有人赚钱给他花，也绝不会亏待了他！

　　这般对比下来，莫说太子，就是晋王似乎也没在父皇那里讨到什么好。

　　“悦儿昨日半途就偷溜走了，非要去护城河里捞鱼，臣妾实在拦不住那猴头儿，派了一队水性好的御林军跟着。昨儿回来得晚，被臣妾训斥了一顿有些不畅快，八成还躲在行宫里头赌气呢！”

　　李悦今年才十五岁，正是叛逆之时，平日里又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

　　前段时日因跟其他皇子挑事打架，被皇帝罚去陪太后礼佛大半年，是下了狠心要给他些教训的。

　　故而那臭小子哪是在跟母后赌气，分明是还在跟他爹赌气！

　　太后无奈笑着，摇头对国公夫人道：“那猴头儿的确太无法无天了，冷着他一阵也好。”

　　话音刚落，只听身旁的树上传来一道犹如公鸭般的嗓音！

　　“皇祖母怎的也在背后说孙儿的不是？前儿个您还说是我父皇不对来着！”

　　一人身手敏捷从树上跃下，吓得太后心肝儿直颤！

　　“你这臭小子，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你瞧瞧自个儿哪有点皇子的模样！”

　　跟太后待了半年多，她那佛堂里整天都闹哄哄的，只怕连佛祖都嫌这小子皮实。

　　瞧见皇后，先给皇后和外祖母请安，然后老大不愿意地挪到父皇面前，敷衍地行了个礼。

　　其实早不气了，就是拉不下脸来。

　　本想再训斥他两句，然而看那瘦了许多的脸颊，皇帝话锋一转，问：“昨日去捞鱼，收获如何？”

　　一听他问这个，李悦来劲了，双眼微微泛光，招手让两名御林军将他昨日捞的大鱼呈上来。

　　一只两人腰粗的深水缸，里头四条两掌长，一掌宽的红尾锦鲤悠闲游曳着。

　　众人凑过去一瞧，皆忍不住惊叹。

　　“乖乖，六殿下这是将鲤鱼仙给捞回来了吧？”

　　“这也太大了，没见过锦鲤长这么肥硕的！”

　　“啧啧啧，六殿下真乃神人也。”

　　直奉承得李悦下巴越抬越高，得意地小眼神冲母妃甩去，好似在说：“看吧，跟您说了我能捞到大鱼的！”

　　皇后哭笑不得，只能竖起大拇指，以表赞赏。

　　“其他小鱼小虾孙儿都烤着吃掉了，留下这四尾锦鲤送给皇祖母和外祖母，恭祝二老寿比南山！”

　　国公夫人对皇后的养育之恩等同于亲娘，故而从小他就爱称呼其为外祖母，听得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

　　太后也高兴，不过她仁慈，不认杀生，便说：“指不定真是鲤鱼仙呢，不若下山后放生了？”

　　两老太太不谋而合，欢喜地收下这份“大礼”。

　　太子与晋王今日成了陪衬，心中各有所想。面上却都含笑，不失风度。

　　隔着人群远远瞧了眼六殿下，卢清楚不由得想起远在应天书院的弟弟，他们二人性子倒是有些相似。

　　也有不同。

　　六殿下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做后盾，可一生无忧，而她弟弟，终有一天是要学会沉稳的。

　　说笑过后，太后将年轻人都赶走，自己同老姐姐一块儿聊聊家常。

　　太子与晋王日常绵里藏针的“寒暄”几句，李悦不愿听他们虚与委蛇，却又忍不住插几句嘴。

　　常常搞得两个哥哥无言以对。

　　卢清楚头疼得厉害，连听旁人聊衣服首饰都没了兴趣。

　　也不知怎的，李珍晃眼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猜测大概是宿醉的结果。

　　悄声吩咐随行小太监送颗醒酒丸过去，卢清楚万分诧异，这又是什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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