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零一：凝碧

　　刘出洋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尸体心脏对面，内腔皮肉上的几个细小的凸起上。他早就发现了这几个细小的凸起，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一时忽略了过去。可此时线索链条中，缺少的那一环，却是让他又不得不再次审视这几个细小的凸起。长期的查案，和勘察现场的经历，让他有一种特殊的直觉：那缺少的一环，就要着落在这几个细小的凸起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是一种病变？”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这几个凸起。这几凸起的顶端，尖尖的，长长的。就好像是从粘粘的糖块上，用指甲尖掐下来一小块，拉出一条长长的糖丝一样。只不过，并没有糖丝那样长罢了。

　　“可死者的心脏上，并没有这些凸起，只是有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而已。”刘出洋蹲在尸体旁边，低头凝思，对外界的争论，充耳不闻，他亦是很快否定了病变导致死亡的可能。

　　“可如果这不是病变，又会是什么呢？”猛然间，他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就在不久之前，在他们突袭光明联盟小队，与之对抗之时，自己刺伤了那个瘦子，可光明祭祀一个“治愈术”过后，瘦子身上的伤口马上愈合结痂。

　　当时，刘出洋与那个瘦子，近在咫尺，亲眼目睹了瘦子伤口痊愈的过程。在“治愈术”的光芒，刚刚落在瘦子伤口上之时，瘦子的伤口，便开始产生肉芽，肉芽相互交错生长，这才封住了血脉、痊愈了伤口。

　　刘出洋清晰地记得，瘦子伤口上面，刚刚长出“肉芽”时的形状，就与叶欣儿父亲尸体，胸腔内侧皮肉上的那几个凸起，极为的相似。

　　“莫非……心脏上面的那条浅浅的白色印痕，就是……‘治愈术’的结果？”刘出洋瞪大眼睛，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叶欣儿父亲的死亡时间、被搅碎的心脏内部、两条胁骨上的小小豁口、心脏表皮上面的那道浅浅白色印痕，以及心脏对面胸腔内铡的那几个细小的凸起，这一串线索的链条，无不表示刘出洋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是唯一的可能。

　　“花荣宽剑剑尖的钝角，根本形成不了心脏前面两条胁骨上的那各缝隙。”刘出洋嗅着手指，微眯起眼睛，暗自思索，“至于大长老所说的战技……或许是真的，可也绝不会有人能够在心脏内部被震成肉糜后，还能生存，直至回到家中，才会死亡！”

　　“这分明就是有人，于事后潜入叶欣儿家中。用极窄、极薄的短刃，从原本的伤口内插入，直捣心脏，并于同时吞吐劲力，震碎了内部的筋肉。然后，再瞬间施展‘治愈术’，利用死者身体尚未完全死亡，仍保有活性的瞬间，治愈心脏上面的伤口，仅留下了外表皮上的那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至于那几个凸起，很可能是受了‘治愈术’的波及，可由于并不是受术的主体，再加上叶欣儿父亲，长年拒绝‘治愈术’，身体没有抗性，对这种术法较为敏感。所以才会形成这种将出未出的，类似于‘病变’的肉芽。”

　　“可若是如此，凶手又是怎么越过死者的胸口，而将‘治愈术’直接施展于心脏上面的？”要知道，无论魔法也好，咒术也罢，都是化虚为实，将虚无中的元素，进行实质化的具现所形成的。换句话说，所有的魔法，都是具有实体的。它不可能在不治疗外表的前提下，直接透过皮肤，对内脏进行治疗。它必须按照由外到内，由表及里的次序，对皮肉、内脏和筋骨进行治疗。因此，相对于皮外伤和内脏伤来说，按照魔法的渗透性差异，所需要采用光系、木系，或是水系的术法来进行治疗，也是很有讲究的。

　　“莫非……问题出在匕首之上？”刘出洋想到此处，又有些犹豫。众所周知，兵器乃是杀伐之物，没有人会闲到无事，在匕首上镌刻“治愈术”的魔法阵。这非但不合常理，而且在这种极窄极薄的匕首上，镌刻魔法阵图，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困难之事。

　　正当刘出洋愁眉不展之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精灵女王正擎着花荣的宽剑，猛地向他的天灵盖上刺去。花荣此时，却是单膝跪在女王面前，双手抱胸，低垂着头颅，似在恭敬施礼，又仿佛认命了一般。这一剑下去，非要让他立死当场不可。

　　“住手！”刘出洋下意识地大叫一声。此时案情尚不明朗，还有诸多疑点，如此鲁莽行事，岂不是草菅人命。

　　“你还有什么事？”叶欣儿杏眼圆睁，对刘出洋怒目而视，恨不得择其而食，咬下两口肉来才好。她眼看着花荣马上就要为自己的父亲抵命，可刘出洋一句“住手”，精灵女王却又顺势收回了宽剑，心中焉能不怒！

　　“哦……”面对叶欣儿的质问，一时之间，刘出洋却又有些语塞。案子的大致脉络，他虽然已经理顺了，可对自己的想法，他还不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仍有些疑惑。不过此时，面对精灵女王、大长老，以及擂台上下众多精灵的目光，刘出洋也是有些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哦……请教精灵女王，知不知道有那么一种剑，极窄极薄……而且，还在剑身之上，纹了治愈类的术法！”刘出洋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说道。他甚至已经作好了被精灵们嘲笑的准备。谁会在杀人的剑上，镌刻救人的治愈类的术法？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话声落地，在场的精灵们，非但没有嘲笑于他，而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寂静至极。“你……问这个，做什么？”精灵女王冷冷地反问道。

　　“噢！”刘出洋嗅了嗅手指，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莫非……还真有这样的匕首？”他心中暗道。嘴里，却是将自己的猜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闭嘴！”刘出洋没有想到，他话未说完，花荣却是第一个站起身来，训斥于他。“刘出洋，”他大声叫道，“你虽然是为我申冤，可也不能借此机会，侮辱我精灵王族！若不是看在你不知者不罪的面上，我花荣非要与你刘出洋，在圣树之下订定生死契约，一决高下不可！”

　　“该死的人类”“杀了他”“竟敢侮辱我精灵王族！”底下的精灵们，亦是一片哗然。不少精灵都群情激愤，纷纷取下了肩头长弓，抽出了腰间长剑。大有一旦刘出洋一言不对，便要将他立斩于擂台上面之势。

　　“刘出洋，你真是昏了头，查案，竟然查出了这个结果！”叶欣儿冷笑着说道，看向了精灵女王。

　　刘出洋面对如此仗势，也是有些发懵。他转了转眼睛，猛然间想到精灵女王腰间的那把配剑，“难道……”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知道为什么精灵们如此激动的原因了。

　　他看了眼精灵女王身旁的花荣，后者仍是对他横眉冷目。可刘出洋却是知道，花荣方才，实际上是救了他一命。他虽是大声斥责刘出洋，可话中那句“不知者不罪”却是给刘出洋的那番言语，首先定了性。否则，刘出洋恐怕早已被底下的精灵，冲上擂台，乱刃分了尸。哪有可能，现在还站在这里，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危机了。

　　花荣能成为精灵女王卫队的首领，自然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间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之所以在精灵女王的眼中，他还缺少历练，那也是因为他过于忠诚的缘故。一旦涉及到女王的事情，他便奋不顾身，毫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一点，其实也正是精灵女王，所看中他的原因。

　　“哼！”大长老冷哼一声，“一句‘不知者不罪’，就能……”他想趁此机会，进一步激怒擂台下面的精灵，最好能有人率先出手，带动其它人，诛杀刘出洋。到时候，精灵王族与夜羽帝国的联盟会议，自然土崩瓦解。而且，法不责众，精灵女王无法追究。这简直就是一剑双雕、一石二鸟的计策。想到此处，他边说，边悄悄冲擂台下的一个男性精灵，偷偷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时心令神会，紧了紧手中剑柄，双脚一前一后错开，跃跃欲试。只待瞅准机会，跳上擂台，攻击刘出洋。至于杀不杀得死，那就不重要了。只要大长老的煽动足够分量，他相信，自己的身后，会跟随无穷无尽的同伴。

　　可他刚刚准备好，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周围，空出了一大块，好像人都不见了一般。他左右望去，只见其它的精灵，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这么一来，倒是把他凸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擂台上看去，只见上面，叶欣儿和大长老，也都跪在了地上，低头俯首，一副恭敬模样。整个擂台，也就只精灵女王和刘出洋，面对面的站在两旁。而精灵女王的手中，正托着一把短剑，宽不到两指，薄如蝉翼，通体血红。正是刘出洋刚才，无意中看到的，挂在精灵那一把。

　　见此情形，这个精灵方也急忙跪下，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刚刚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了刘出洋身上，反而没注意到精灵女王，将圣物取了出来。

　　“这把短剑……”精灵女王轻开檀口，缓缓说道，“乃是精灵先祖所铸，剑名‘凝碧’！”说到此处，她深深地看了刘出洋一眼，又是继续说道，“刘出洋，你且来看看，你所说的匕首，是不是与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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