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九 清醒

　　黑袍老者，极为善于蛊惑人心。就连刘出洋听到他所说的一席话，也被说得有些迷茫了。他木呆呆地看着前方，双眸之中，根本就没有了焦距。

　　如果说他刚刚与刀疤脸、狼头怪物的打斗，是在斗勇。那么现在和黑袍老者的对话，分明就是在斗智。与方才相比，现在更加地凶险。一个闪失，他就会信念崩溃、精神失常，永坠黑暗之中。刀疤脸和现在的城主，就是两个很好地例子。

　　“他说的没错，”刘出洋心中想到。正义是什么？他前世身为警察时，也常常会想。警察，说白了就是一种国家机器，他们的正义，代表的是国家，而非个人。

　　其实正如黑袍老者所说，每个人的正义，都是不同的。换句话说，每个人的正义，都是利已的。就像俗语所说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自己说的话，当然就要向着你自己。

　　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正义只有当你不知道自己的立场时，才有可能真正的出现。

　　“加入我们吧！”刘出洋有些恍惚，黑袍老者诱惑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来。“加入我们，让我来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对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许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人们对正义的定义，会不会也发生了变化，有人带我去认识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不也很好吗？”刘出洋想到这里，就要点一点头，答应黑袍老者。

　　可突然之间，一个画面出现在刘出洋的脑海之中。那是他小的时候，他对自己父母总是出去，不陪着自己，感到很不理解。

　　“我们要出去保护其它人啊！所以不能陪你！”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总会抱抱他，这样向他解释。

　　“他们都是什么人啊？”他也总是赌气地问道。

　　“是一些比你还要弱小，还需要保护的人！”她的母亲，亲亲他的额头，替他盖好被子，便走出房间，关好房门。

　　“认识了真正的正义之后，你还需要力量！”黑袍老者见到刘出洋挣扎的眼神，撇了撇嘴角，又是开口说道，“只有拥有力量，才能让别人信服你的观点，赞同你的‘正义’！来吧，加入我们，只有我们，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成为职业者，拥有‘力量’！”

　　“他说得对！”这个声音，又将刘出洋脑海中的画面，驱逐了出去。“我还需要力量！”力量是什么？有时是金钱，有时是权力。可在这个世界当中，战技与魔法，才是绝对的力量，它远远凌驾在金钱，甚至是王权之上。

　　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传入屋中。黑袍老者皱起了眉头，现在正是蛊惑刘出洋的关键时刻，他不想自己的计划，被人打扰。

　　“嘭”的一声，屋门被大力推开，鲍强带着一队护卫退入房中。村长和孙贵二人，带着两村的村民，随后闯了进来。

　　“出洋！出洋！”村长见到他的状态有好有些不对，大叫了几声。可他却一直都是恍恍惚惚，对村长的声音，充耳不闻。

　　“拦住他们！”黑袍老者不满地说道。鲍强哭丧着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前一段时间的刺杀事件，护卫死伤不少，城主府中的守卫力量严重不足，现在对抗起两村的村民来，都有些捉襟见肘。

　　“来吧！喝下这个！”黑袍老者取出一瓶药剂，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碗中，递到刘出洋的面前，“喝下它，你就能尽快地拥有力量！”他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拥有了力量，你才能守护住你所谓的‘正义’，让所有人都赞同你，让你的‘正义’，成为大家的‘正义’！来吧……喝下它！”

　　刘出洋神情呆滞，下意识地接过碗，放在嘴边。

　　“出洋！不要喝！”村长大声叫道。可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仍旧缓慢地将碗，送到了嘴边。“快……快……”村长见状，恨不得马上飞到刘出洋的身边，打掉他手中的碗。可护卫的防守也很严密，任凭护卫如何冲击，根本就冲不过去。

　　“对……快喝吧！”黑袍老者的眼中，露出了笑意。原本混浊的眼眸中，竟然透露出一丝丝血红色光晕。

　　“出洋……出洋……”刘出洋的耳中，不断地传来村长焦急的叫声，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我心中的正义是什么？我的信念，又是什么？”他不停地反问自己，却是根本就找不到答案。

　　这所谓的正义对他来说，其实更多代表的，是他的行事准则，是他的处事宗旨，是他为人的信念。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许许多多他熟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闻，甚至就连前世做梦时，都不会梦到的东西，却是蜂拥而来，填塞住他的脑海。

　　这个世界，没有汽车轮船，只有传送法阵；这个世界，没有枪支弹药，只有战技魔法。这个世界，少有法律规则，更多的则是弱肉强食。这让刘出洋，从前世带来的信念，完全崩塌。

　　在平常的时候，这种信念上的崩塌，或许只会给他带来些许的不适。可此时经过黑袍老者的蛊惑，却是瞬间爆发开来。如果他不迅速地重建信念的话，很可能就会听从黑袍老者的诱惑，喝下药剂，永堕黑暗之中。

　　刘出洋已经将碗放在了嘴边，“对……对……喝下它吧，”黑袍老者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今后你就跟随着我，让我带你，来认清这个世界！”他说道。

　　“今后？”刘出洋的动作一顿。“之前，我都做什么？”他突然想到。

　　他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短短的一个冬天而已。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冬天，他却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刘跛子被杀的案件，水下沉尸的案子，两个无辜被毒死的小姑娘，还有木槿那几个惨死的精灵女孩。

　　刘跛子求财，他所谓的正义和信念，大概就是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为此出卖全村的人，他也在所不惜。沉在水中的那个小乞丐，他的信念是让其它小同伴都能吃饱。为此，不惜去偷去抢，终于惹恼了八字胡，送了性命。木槿她们则是想送木柔回到部落，为了这个信念，他们甘愿付出生命。至于那两个被误杀的小姑娘，她们的信念，大概是想有个家吧。

　　“对啊！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刘出洋想到，“既然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为什么又要求有一个绝对的正义？！我守好自己心中的道，不就行了吗？人性本善，或许有人为了寻找捷径，用错了方法，可他们的出发点却都是好的。”

　　“那不是正义！”想到此处，刘出洋放下了嘴边的碗。

　　“什么……”黑袍老者愣住了。

　　“我说的是……让别人都赞同你心中的‘正义’，那‘正义’就不再是‘正义’了，”刘出洋笑了笑，“那是自私，是利已，是独裁！”

　　相对于刘出洋来说，他生活的世界，确实是变了。可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变得坏了。在这个世界，他有了父母亲人，那正是他前世所缺少的。在这个世界，个人的力量可以无比强大，可以帮助更多的人，那正是他前世不可能拥有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守护我的亲人，帮助更多弱小的人，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信念，我生命的道标！”想到此处，他顿觉无比轻松。朦朦胧胧地看到，上一次失败的进阶时，出现在他身周，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的透明物质，又再一次显现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它忽明忽暗，显得极不稳定。

　　“你……什么意思！”看着刘出洋清澈的眼眸，黑袍老者吃惊地问道。说句实话，他蛊惑刘出洋，用的方法没错，只是在认知上有些偏差。

　　如果刘出洋并不是穿越过来的，还是原来的那个。那么他生活在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人生观和价值观，也已经基本定形。这个时候，将他的信念击溃，便很难重塑。

　　可这个刘出洋不同，他穿越过来不过短短时间，正是适应期和蜕变期。黑袍老者今天的举动，其它恰恰相当于给他下了一记猛药，加速了这个过程。

　　“我的意思是……你所谓的正义，让无数的人都丧失了生命。”刘出洋看着对面的黑袍老者，冷冷地说道，“那便不是正义，而是利已和独裁。”

　　刘跛子、两个被毒杀的小姑娘、刺杀中死亡的护卫、马寡妇母女和被她们杀死的居民，以及那些在兽人国战场上，战死的无数生命，其实便都是这黑袍老者他们计划的牺牲品。

　　说到此处，刘出洋的耳边，仿佛发出“啪”的一声脆声，那层将他与外界隔离开的透明隔膜，彻底的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眸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就好像……看到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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