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八十六 弈（五）

　　皇宫魔晶失窃，主要的嫌疑，都集中在了奕亲王——夜天赐的头上。两名武士的口供，胖子仿佛有些跛脚的左腿，以及何龙曾经说过胖子手脚不太干净的话语，都让刘出洋觉得，那块魔晶，很有可能就藏在他的左腿，或者是左脚里面。

　　只不过，这个胖子十分狡猾，背后又有国王撑腰。他用言语，将刘出洋想搜他身的道路，堵得死死的，几乎成了不可能。

　　不过，刘出洋的前世，也破过不少案子。对那些嫌疑人的狡辩之词，也是有的是对策。他略一思索，便是笑着开口说道：“亲王殿下误会了，臣下所说的，并不是魔晶的重量。”

　　“众所周知，这魔晶重量很轻……”他这句话说的，和方才胖子所说的，竟然一模一样。胖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刘出洋到底要说些什么。

　　“可它的价值，却是很高。”胖子耳中，就听刘出洋继续说道，“价值高的东西，携带到身上，人们都会下意识地保护它，生怕它丢失或者损坏。”这就像是携带巨款出门的人，往往都会不自觉地，经常摸摸装钱的口袋或包裹，看看它们是否还在一样。

　　“亲王殿下之所以走路别扭，也并不是受魔晶重量的影响，导致两腿不平衡所致。而心理上的下意识保护行为，让你不自觉绷紧左腿上的肌肉，下意识放松脚步，才形成的！”刘出洋所说的，并不是外在因素对身体的作用，而是心理因素所形成的刺激。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又是觉得很有道理。

　　“我……我……”夜胖子根本就听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将目光转向老国王，目光之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混账东西！”老国王一见之下，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你是不是用了‘精灵面具’？”待看到胖子微微点头后，更是怒不可遏，“叔父传给你这个东西，就是让你来干这个的？”说罢，他拽下胸前的餐布，用力丢在桌子上面，站起身来，怒力冲冲地离开了宴会。

　　“陛下……陛下……”胖子也起身追了出去，夜天臣更是紧随其后。只留下了一屋子参加宴会的人，面面相觑。

　　“呵呵……各位！无妨！我们继续宴会！”何龙的父亲，此时站起身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其余之人，立时应合了起来。

　　刘出洋也慢慢坐下，可他周围的人，再也没有敢和他闲谈说话的了。不过，刘出洋对此也并不在意。他的脑海之中，在听到“精灵面具”之后，却是缓缓浮现出了一些信息。这是赵光晨用灵魂魔法，镌刻在他记忆之中的。

　　所谓精灵面具，其实并不只有一个名字。据传闻，早在上千年之前，精灵一族还十分昌盛之时，她们曾在无尽之海深处，捕到过一头五阶的“蜃兽”。精灵们取下蜃兽的眉心之皮，又利用高超的技艺，将蜃兽魔晶，平分成了十等份，制成了十张面具。

　　这种面具，在使用者激活上面的魔晶之时，就会抽取蜃兽的规则之力，产生幻术，让使用者幻化成他见过的其它生物。面容、衣着，甚至连声音都别无二致。因此，精灵族还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诸神的玩笑！”

　　千年的时光，让精灵面具损坏了不少。可剩下的几具，却在光暗大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有许多大陆的有识之士，利用面具，化妆成黑暗生物，刺探机密，刺杀要员，着实让他们头痛不已。因此，黑暗生物又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就叫：“恶魔的谎言！”

　　光暗大战之后，据可以证实的消息，仅存的精灵面具，便只有三副。一副在光明联盟，一副在精灵王族，另一副，便是为夜荒城所得，并留在了夜羽帝国。

　　不过，大战之后，曾有人在黑暗生物的实验室中，发现过精灵面具的残片。由此推测，这很可能是某个面具的主人，不幸被黑暗生物发现。他在最后关头，将面具毁坏，以防落在黑暗生物手中。只是，面具残片，还是落到了它们手中。它们加以研究，却一直没有结果。否则，光暗大战之时，恐怕就会有黑暗生物，用研制出来的仿制品，反过来对付光明大陆之人了。

　　“刘大人……”就在刘出洋，仔细整理脑海中浮现出的书册内容之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正是那个站殿的武士。

　　“刘大人，”这武士轻声说道，“陛下有请！”

　　刘出洋微微点头，同武士一起走出了宴会宫殿。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僻静所在。那武士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抱拳在胸，躬身行了一礼。“还未多谢刘大人方才的救命之恩！”他说道，“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欠刘大人一条命。日后旦有差遣，绝不推辞。”

　　“言重了！”刘出洋急忙扶起了他。

　　“小的姓周名仁，舍弟周义。我二人的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做人要有仁有义。刘大人如此大恩，我们兄弟二人，没齿不忘，日后定当报答！”

　　“不必如此！”刘出洋微微摇头，“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武士周仁听罢，又重重抱了抱拳，便不再言语，而是转向身去，继续带路。

　　刘出洋跟在他的身后，刚刚抬起脚来，耳边就听到周仁又是开口说道：“刘大人……精灵公主中毒一事，不知你可否知晓？”

　　“哦！我刚刚在宴会当中，听别人议论过！”刘出洋答道。可他话音未落，却见周仁根本没有回过身来的意思。不仅如此，他一直抬步向前，仿佛刚刚根本没有说过话一般。

　　“这……”刘出洋一愣，突然之时，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他猛地明白过来。

　　老国王的书房之中，灯火通明。见周仁领着刘出洋过来，门前的武士，打开房门，向两旁让开。这处是外书房，专门负责招待外臣。老国王戎马一生，就连书房外面，也习惯用军士站岗。

　　房间之中，国王陛下随随便便地坐于书案之旁，显得很是随意。书案上面，摆着副棋。老国王执子沉吟，看来是遇到了难题。刘出洋观这棋的制作模式，和行走规则。倒颇有些像是他前世的国际象棋。

　　棋盘的一侧，放着一张类似人皮的面具，松垮垮地丢在那里，冷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块破烂抹布。可摆在国王桌子上的东西，哪可能那么简单。依刘出洋的猜测，那很可能就是老国王口中的精灵面具。

　　“陛下，您棋差一招，这可就要输了！”夜天臣说着，动了动手中的棋子，“吃”掉了老国王一方的“皇后”。相对于国际象棋来说，“皇后”，可以算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棋子。在布局的中后盘中，其力量，往往相当于两个车之和。失掉了一个皇后，基本上，就失去了终盘制胜的力量。

　　“呵呵……”老国王笑着摇了摇头，“人老了，精神也不济了。不像你们职业者，可以永远青春！”

　　“陛下……”夜天臣见老国王有些意兴阑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躬身行礼。

　　老国王摆了摆手，“唉！”他叹了口气，“人老了，话也多了！有什么事，快快宣布吧！莫让年轻人等急了！”说罢，他又招了招手，让人给刘出洋准备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只不过，刘出洋看着这把椅子的位置，却是有些挠头，站不是，坐也不是。这把椅子，正摆放在跪着的奕亲王——夜胖子的旁边。夜胖子抬起头来，摆出一副哭丧脸，看了刘出洋一眼，又悄悄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刘出洋立时哭笑不得，这夜羽帝国的奕亲王，也真算得上是一个活宝了。

　　“陛下口喻……”夜天臣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奕亲王行为不端、处事不正。特削去亲王头衔，罚俸半年。但，念其祖上恩德，又肯事后主动上缴‘精灵面具’。着封为‘精灵特使’，挂亲王衔，出使精灵一族，戴罪立功。若出使不利，再两罪并罚！”

　　这个处罚，根本就是不痛不痒。说到底，大概也就只有“罚俸半年”，才算是真正的处罚。

　　不过，刘出洋对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从周仁方才的话中，他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这个宴会，实际上就是老国王设下的圈套。就连何龙都听说了夜胖子经常从宫中顺走东西的传闻，老国王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他一是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直到今天宴会，他借着属下报告的机会，和夜天臣一唱一合，将全部参加宴会之人，都玩弄于指掌之间。

　　这也正是他大发雷霆之时，站殿武士周仁，眼中迷惑不解的原因。因为在他想来，以前报告魔晶丢失，老国王都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唯独此次，他却是大动肝火，着实让人不解。

　　老国王借着这个机会，收缴了至宝“精灵面具”。作为补偿，又让夜胖子担任使者，为他日后出仕，打下基础。

　　而刘出洋，前一次的试练，和这一次的宴会，其实都是对他的考验。想必老国王定是听说了刘出洋的破案能力，便安排试练来确定一下。以便安排他出使精灵族时，可以破获精灵公主中毒的案件，为两国顺利结盟，加上些分数。

　　精灵一族，向来高傲，注重礼节，对人类因捕奴团的事，又有所仇视。所以，老国王又安排了这个宴会，对刘出洋的沟通能力，加以测试。这样，又能利用这个机会，让刘出洋“立上一功”，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在使团中安排个职务，方便他破案。

　　可以说，老国王这一计，一石几鸟，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至于……刘出洋能不能走出试练之地，抑或是他能不能及时救下周仁的弟弟，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在位两百余年，为了自己的帝位，和夜羽的昌盛，他所杀的人，也不在少数。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是真正的该死，还是无辜。

　　刘出洋千算成算，还想着要破坏宴会的气氛。可现在想来，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这也难怪，位置决定高度，以刘出洋现在的位置，他也实在是，看不了那么远。如果他所料不差，接下来，便是对他的封赏了。

　　果不其然，夜天臣说完之后，便住了口，笑盈盈地看向了刘出洋。刘出洋见推脱不掉，便干脆躬身拜倒：“为臣听闻，精灵公主中毒之事。愿随使团出使，以尽绵薄之力。”

　　“如此甚好！”夜天臣露出了一个你还算识相的笑容，“刘出洋为人谨慎，见微知著。于禁区之内，捕获黑暗生物在先；参加试练成功于后。特封精灵使团副使，随同奕亲王，一同出使精灵族。”

　　“多谢陛下！”刘出洋又是躬身施礼，算是接了这个差使。

　　“出洋啊！好好干”夜天臣说道，“陛下念你的功劳，已安排人等，为你寻觅宅邸。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可以接来家乡的双亲、姐姐，来帝国享福了！”

　　刘出洋浑身一颤，他说得好听，是接来享福。可实际上，这就与人质相差不多。“为臣多谢陛下恩情！”刘出洋咬了咬牙，谢过了老国王。

　　“只是……为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刘出洋想了想，又是说道，“为臣希望，陛下能够让为臣进入真正的皇家书馆，参阅一番！”说实话，刘出洋之所以来帝都，主要目的就是想进皇家书馆看一看。赵光晨的书册之中，记载的都是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基本上没有这个大陆的常识。刘出洋上一次参阅的书馆，又是试练之地，根本没有学到多少东西。他觉得自己的知识，还是太少。

　　“这……”夜天臣看了看老国王，觉得有些为难。“参阅书馆，必须得到军部、世家和议院的同意。旷日持久，以精灵一族的情况来看……”

　　“精灵那边，让她们急急，倒也无妨！”老国王此时却是开了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刘出洋，突然转了转眼睛：“刘出洋，若是你能猜出，真正的皇家书馆所在……那本王就做一次主，让你独自一人，参阅皇家书馆一次，又能如何？”

　　皇家书馆的所在，乃是帝国机密，就算是位如何龙的父亲，恐怕都不知道。以刘出洋的地位，又岂能得知？这分明就是在难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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