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幽香【89】
直到日头渐落,檀迦才从蒲团上站起来,回到禅房时,站在门口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参禅出现在门前,见他周身气势冷沉,心中了然,提醒道:“佛子,公主尚未归寺,是否需要弟子派人去将公主接回。”
檀迦抬手望向他,没有言语,眉眼冷淡暗藏倦意,就连面色也愈发苍檀迦抬手望向他,没有言语,眉眼冷淡暗藏倦意,就连面色也愈发苍白。
参禅看着,一颗心猛地悬了起来。
这样的状况,莫不是佛子体内的毒性又反复了?
可自分界林回来后,佛子就鲜少毒发,怎么今日……
一时间,参禅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连忙开口:“佛子,弟子这就去请公主……”
檀迦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去请。
说到底,是他心境不平。
其实这世间,很少有东西能牵动他的思绪,可哪怕在佛前禅定,脑海中依旧会浮现出她的身影。
他的心不静,自然要承受这不静带来的后果。
况且,他早已决定,往后不论这蛊毒如何折磨自己,都不会允许再牵扯到她,让她为了自己伤了身子。
参禅自然也知道,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转了个说法:“可若公主知道,定是会心疼的。”
话音刚落,身侧之人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
他不允许参禅用他身体的毒,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博她对自己的怜惜。
参禅吓得不敢再言。
檀迦收回目光,走进禅室,视线落在屏风后空荡的软榻上时,顿了顿。
那屏风上绣着精美的莲华,在这简洁的禅室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像是在贫瘠的土地上,蓦然破开了生机,任谁进来见了,都要感叹一句,那屏风实非凡品。
可真正见过莲华的潋滟生姿,如今入他眼中,只觉黯淡无光。
参禅上前一一将烛火点亮。
西域公主在时,佛子怕她抄写经文伤了眼,所以禅室的烛火都习惯性的全部点燃。
若换做往日,佛子静修,禅房只需燃一盏即可。
见檀迦盯着屏风上的莲华出神,参禅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难不成入了情爱,连佛子这样心如明镜的人,也学废了口是心非。
“佛子,您身体不适,还是先休息吧。”
檀迦转身,坐在了桌案旁,
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参禅见他这般不知珍重自己的身体,心中焦急,只得无奈离开禅室。
……
鹿忧本是要按时回寺的,但后面却被顾染青拖住了,加上在寺中,很少有人同她说话,这么一聊着,就忘记了时辰。
而她所赠送的东西,确实很得她心意。
那是一件绛红色的,异域霓裳舞裙,缀着数不尽的金饰银铃,在光下珠光绚丽。
鹿忧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视线。
这样的舞裙,并不是谁都能驾驭它的华美,大昱的风俗虽不至于死板,但也比不上西域开放,毕竟穿上这华裙,衬的是女子最为柔美的身段,展露的是女子最为无瑕的雪肤。
顾染青拿着头纱到了鹿忧面前,问:“这衣裙如何?”
鹿忧弯唇,毫不吝啬地夸赞:“很美。”
“可我觉得,你穿上它会更美。”顾染青眨了眨眼,将头纱递到了她手中,接着说:“若是你穿着这衣服出现在佛子面前,他定会为你意乱情迷。”
世上哪个男子不爱美色,哪怕佛子是个和尚,但他本质也是个男人。
鹿忧抚摸着手中的头纱,听了这话,有些失笑地摇头。
美色在檀迦眼中,或许同那些枯燥的经文并无区别。
顾染青见她摇头这样子,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别急着否定我的话,玉腰奴,若佛子真的对你有意,你这般出现在他眼前,什么清规戒律,顷刻间便能把他那些克制的念头,烧的干干净净。”
“云雨之事,男人食髓知味,让那一向清冷高贵的佛子为你染上情欲,玉腰奴,你当真不想看吗?你真的就甘心这么待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求?”
她蛊惑着,伸手就去解鹿忧腰间的衣带。
今日佛子看过来的目光,她又不是瞎,既已犯了戒律,生了妄心,
她就不信玉腰奴换上这样的舞裙,佛子还能忍住,不对她产生渴求绮念。
鹿忧被她的话语惊了瞬,反应过来后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还未成亲吧?”
顾染青有些疑惑地看她。
“没啊。”
“那你怎么会这般……”男女之事如喝茶饮水一样轻易说出口。
鹿忧颇有些头疼。
顾染青脸不红心不跳:“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随即凑近神秘兮兮地补充,“只要近了他的身,就装作柔弱无骨地倒入他怀中,将最为细腻柔软的脖颈露在他眼前,美眸含泪,让他怜惜你,说佛子你疼疼我……”
鹿忧听得耳朵都酥麻了,立马伸手捂住了她越说越露骨的话。
77听得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的总结:【估计看的是小黄书。】
鹿忧拒绝继续听下去,连忙转移话题:“礼物我很喜欢,我换给你看,别说了别说了。”
再听下去,她耳朵要脏了,那以后还怎么面对檀迦。
她不重欲,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你不是还有别的礼物吗?我都看我都看。”
顾染青双目发光:“有啊,还有一个我珍藏了很久的东西,打算给自己用的,不过现在为了成全你,我打算送给你了。”
“什么东西?”
顾染青笑的一脸风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子,递给了鹿忧。
“这……可是好东西。”
那你说是好东西,那肯定就不是好东西了。
鹿忧心中这样想,但还是十分配合的接过,打开闻了闻。
顾染青还没来得及介绍,看鹿忧已经闻了,一时间惊地愣在地。
那味道异常好闻,鹿忧还以为是像现代什么香水一类的东西,看见她一脸惊吓的模样,忍不住疑惑问:“怎么了?”
“没什么,好闻吗?”顾染青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神情故作平静。
鹿忧点了点头。
顾染青盯着她看了会,见她面色正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闻一下,药效应该不会上去吧?
可玉腰奴身上都沾上那个气味了。
“这东西不能乱闻的,不过你与佛子独处的时候,可以涂些在身上,他闻了,定会欢喜。”
鹿忧只把这当做寻常的熏香,没有过多放在心上,顺着她的话算是应了,还配合着换了舞裙,打算回寺的时候换下来,却没想到,顾染青将她原本的衣物弄脏了。
她一点也不信那是不小心的,但也没有拆穿,其实顾染青除了有些好色外,其他方面都很好,期间她还拉着要去喝一杯,却被鹿忧委婉的拒绝了。
等到后面意识到日头迟了,外间的天色都彻底暗了。
顾染青想留着她住一晚,但是鹿忧却想着檀迦还在寺中,怕他担心,所以打算趁着夜色赶回去。
直到深夜,她等到寺中僧人要休息的时辰,才披着大氅,将衣裙掩下,偷偷摸摸的回了寺。
净思一直等在禅门口,见她回来,兴冲冲的就要去知会参禅。
鹿忧问了句:“佛子还未休息吗?”
净思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但师兄说,若您回来,请您先去见佛子一面。”
鹿忧看了眼自己的装束,顾染青的话蓦地浮现在脑海中。
就这般去见他吗?
净思显然没察觉到什么,只不过意外公主换回了女子装束,脸藏在帽檐里,身子被大氅遮的严严实实,偶尔走动间,才传来细微的铃响。
他不敢直视,便道:“公主,师兄说佛子一直在等着您,他那般焦急,应当是佛子身子不适。”
鹿忧一听这话,便再也没有犹豫,朝着檀迦禅室的方向走去。担心他的蛊毒复发,所以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寺中寂静,冷月高悬,淡淡的银光洒落在长廊上,她的影子被勾得愈发纤细,偶尔有风拂过,吹开大氅,金饰乱颤,带起动听的靡音。
参禅一直守在外面,自然听见了动静。
看见鹿忧的身影时,精神一振,连礼都忘了。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鹿忧看了他一眼,边往里走边担忧问:“佛子毒复发了?”
参禅愣了愣,没有说话,当作默认。
他余光瞥见鹿忧大氅下的裙摆,瞳孔略张。
公主没有穿着男装,所以大氅之下,是……
阿弥陀佛。
他不敢细想,可心中却平添了一丝疑问。
公主明明知道佛子会等,为什么还同别的男子相处得这么晚,还换回了女装?
为何会换衣物?
莫不是真的被旁人迷了眼?
参禅献宝似地提醒她:“公主,佛子一直在等您。”
鹿忧闻言,轻嗯了声,眼中浮现出细碎的笑意,脚下的步子稍快。
禅室内烛火通明,檀迦还未安置。
鹿忧推门进去时,发现他正坐在案前禅定,旁边放着翻动过的经文,她下意识地将走动的声音放缓,眸中划过担忧。
“佛子,公主来了。”
檀迦并未入定,闻言眼帘微抬。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鹿忧身上,而是带着询问地看向参禅。
眸光冷凝,似乎在问他为何在深夜还劳累她过来。
参禅有些心虚地垂首,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他数几次逾越,都是不想看佛子陷入痛苦之中,何况,他明白佛子是想见公主的,若是佛子心中不想,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请公主啊。
檀迦面无表情。
鹿忧看了眼,解围道:“您先出去吧,我同佛子有话要说。”
参禅如释重负,半分不敢停留地离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禅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烧的噼啪作响。
鹿忧大半张脸掩在连帽的阴影下,等门外的人走远,才抬步上前,腰腹上的银链随着她的动作响动,在这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檀迦凝眸,抬首看向她。
鹿忧笑笑,声音柔软:“是不是我来的太晚,叨扰你了。”
檀迦双唇紧抿,没有回应。
他容色出尘,虽总给人一种疏离又遥不可及的感觉,但在鹿忧面前时,那冷淡的外表下总是透着温和,可此时面色冰冷,那浅显的温和被更为深沉的东西取代。
鹿忧说不明那是什么,站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直到四目相对,她才发现他的脸色尤为苍白。
“檀迦,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喝药了吗?”
“是不是体内的蛊毒复发了?”
两人回来后,他鲜少发病,鹿忧都差点忘了,只不过她若是让他喝自己的血,他定是不愿的。
他一直不说话,鹿忧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额头。
檀迦一动不动,目光没有什么情绪地落在她脸上。
直到她倾身过来,似有似无的香味朝他侵袭,他才皱了皱眉。
那股幽香浮动在鼻间,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檀迦略微后退,却仍然抵不住那股香味,他退一寸,那味道便浓一分。
鹿忧以为是自己的手太凉了,刚欲撤回,他突然抬手,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檀迦?”
她迟疑片刻,轻唤道。
他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奇怪。
“公主,你身上抹的是什么?”
檀迦抬眸直视她许久,才淡声问。
鹿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侧首朝自己身上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香味。
她想了想,应当是顾染青给的那瓶东西,没想到她只是沾染了一点,居然还未消散。
鹿忧咬了咬唇。
顾染青不是说,与檀迦独处的时候,他闻了定会欢喜吗?
可看着檀迦那模样,并不是欢喜的样子。
她也极少在檀迦面前涂抹这些,只觉得他出家人,并不喜欢这种味道,随即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些。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模糊道:“不小心沾上的。”
檀迦的目光扫过,烛火映照下,一抹红色忽地坠入他眼中,墨色的瞳孔中红梅盛放,瞬间夺了周遭所有的颜色。
檀迦握着她的手陡然攥紧,掌心甚至泌出点点汗水。
鹿忧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发烫,顺着他的目光落下,发现自己胸前的大氅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露出了红衣上那一抹金丝相缀的莲华,以及大片凝白的肌肤。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流窜,且温度愈发升高,缓缓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就连檀迦轻扣住的地方,都无端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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