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随风潜入夜
阿拉法特看着那句被诸多横线标注的定论,瞳孔地震。
虽然他们都知道各国神话大多以早期的进化者为原本,但距人类的神话时代过去已经五千年,没有人真正知道那些移山填海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在星神传承中,唯有第三代星神是处在神话时代,但有关他们的内容大多一笔带过,每个人知道的东西都不尽相同。二人对过信息,也没找到息印相关的部分。
阿拉法特略一迟疑,看一眼屋外,蓝弈珏心领神会,嘱咐了拉米几句,就和他走出门去。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这才挑起话头。
“你觉得呢,是真的可能性有多少?”
蓝弈珏稍稍思索,反问道:“如果是假的,那你觉得罗义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精神错乱,异能干扰,黑吃黑。”阿拉法特熟练的报出一串可能的原因,把头一歪。
“我倒是觉得,至少在他断联前,他的精神没有问题。”蓝弈珏指了指阿拉法特手里那本手记,示意他往后翻翻。“正如他说的,在进化者失踪方面的线索他已经找到了。”
阿拉法特往后看去,罗义确实在手记的最后写了好几篇的线索推理,且按时间线来看,最后这几页是在三天前写的。
在行列之间,罗义将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圣河边的一座工厂,而据文字所说,也就是在调查工厂时,他偶然发现了圣河的秘密。
“看着确实不像是精神方面的问题,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是为了把其他调查员引过去呢?”阿拉法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讲道,“可惜我们拿不到他在联邦进化署的任务档案。”
蓝弈珏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去黑过?”
阿拉法特被他看的心虚,只好回了一句:“什么叫也......还有凭什么你干过的事我不能干啊?”
“哦,这倒是。”蓝弈珏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干正事。”
“听起来我在你心中形象不太好啊,”阿拉法特翻阅着笔记,“我们要去一趟那个工厂吗?”
“当然,如果罗义真的在那等我们,我会把他废了带回来。如果是罗义真的牵扯到息印神代中,那我们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找清楚星神的秘密,顺便把罗义带回来。”
其实阿拉法特明白,蓝的态度很明确,不管罗义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会因此坚定去圣河寻找的决心。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以为蓝弈珏对拉米的承认只是骗小孩的。
“看样子你对她确实很上心。那万一我们真的要和神明抢人呢?作为你一起抢银行的同伴,我偏向于你抢保安少一点的银行。”
人总是会对自己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哪怕星神也不例外。
他们所拥有的力量不算无敌,更何况可能面对的是息印教中的诸神。按各种史诗的描述,就算是实力较低的边缘神祇,碾死他们俩都不会太费力。
蓝弈珏笑而不语,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半晌,他才扭头讲道:“首先,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神,就连我们,也只是虚有其名。还有,我只是和某人做过一个约定,至少,绝对不对小孩说谎。”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说过你有一个女朋友。”阿拉法特抚着下巴回忆起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我见过她吗?”
“没有,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是完美的。”
“哦,蓝,世界上没有东西是完美的,除了神,还有我。”
蓝弈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太花心了,还有点坏,比不上她。”
听到这个评价,阿拉法特并不生气,他的国家支持一夫多妻,而他恰好有点小钱,还有张不错的脸与身材。
“为什么要为了一颗树而放弃森林?你应该很受女人的欢迎。”
“你见到她就会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凭着使命感当英雄的?如果总要有人站出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是她。”
“不不不,这倒没有过,你怎么会是英雄呢,我们都和英雄这个词不沾边。”
蓝弈珏没有理会阿拉法特的扯皮,他踹了这家伙一脚,踏上回去的路。
“你见到她就知道了,她超棒的。她不是树,是江边的晚风,是山间的清泉,是云野的露霞。”
“这么说可能有些幼稚,但我觉得她是我命运的最后一块拼图。可我也知道,她和我都是独立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但每个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值得留念的瞬间。我为什么要为一片不曾去看的森林,而放弃我生活中的一切美好呢。”
蓝弈珏回头粲然一笑,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连睫毛都泛起金黄。他的笑容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渲染着周围每一处空气。
这个时刻是如此的自然惊艳,远胜一切电影编排的桥段。
阿拉法特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女孩,那是怎样的一个女生,才能让面前这个连微笑都成为客套面具的家伙发自真心的流露出幸福感。
而且,阿拉法特不得不承认,蓝这小子,放松的时候确实是少年感点满的怪物。
该死,他竟然真的有点心动。
......
兴许是这几天一个人太过孤单,拉米和蓝弈珏聊了一个下午外面世界的故事,这才顶不住早起的疲惫,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阿拉法特看完了罗义手记的每一页。不难看出,罗义更多把这本手记当成了生活琐事的记录本,写的大多还是兄妹二人的日常,连任务经历都甚少提及,但字里行间的温暖也让阿拉法特看的津津有味。
哪怕宗徽制度早在两人出生前便被废除,罗义还是频繁地在手记中提起二人属于萍草,他厌恶这种可笑的划分,却也无可奈何。而拉米的先心病经不起时间拖沓,天竺给不了她最好的医疗环境,这也让罗义不得不作出前往艾瑞利坎的打算。
时间不等人,蓝弈珏和阿拉法特今晚就打算动身。叫醒拉米,三人对付完晚饭后便是最后的告别。
蓝弈珏将项链戴在拉米脖子上,并用一层层衣服盖好。阿拉法特则把那一袋子钱都留给了小家伙,20万刀对于他来说连一辆入眼的车都买不起,却足够她长大成人。
做好一切该做的事,蓝弈珏先走出了屋外。而阿拉法特声称自己戒指不见了,硬是要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
阿拉法特没有让蓝弈珏等太久,估摸几分钟便也出了门。
趁天黑,二人拐进交错纵横的小路中,没一会儿,身形便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屋门口,拉米久久伫立着,就像那天目送哥哥离开一样。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屋内,弯着腰从柜子底下扒拉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小神像。
自从父母过世后,罗义就把家里的神像砸的砸毁的毁,也只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角落里的小摆件,得以逃过一劫。
就连拉米也是偶然才发现,直到刚才才想起来。
她仔细地用衣袖擦去上面的灰尘,郑重地摆在桌子上。
拉米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的画面犹在眼前。
阿拉法特教给她了一个神奇的仪式,据说是来自古老炎华的传统。两个人只要将小拇指拉钩,用大拇指盖章,说过的誓言就一定能实现。
“我一定会把你哥哥安全的带回来。”
他的息印语说的真的很烂,差一点就听不懂,死板的如从字典里生搬硬套背下来的一样。可为什么那炽热的眼神,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擦去泪水,拉米双手合十,整个人跪在地上,开始她记忆中第一次的祈祷。
神明大人,愿您倾听我的诉求。
神明大人,愿您保佑温柔的人被世界温柔以待,愿您保佑善良的人因善良而获得平安。
神明大人,求求你了。
小家伙把头贴在地上,神像在烛光里无声地晃动。
......
顺着罗义的指引,二人很快就摸到了所谓工厂的外围。
说是工厂,可一眼望去,除了几处能和库房扯得上关系的平房,其他建筑完全没有工厂的样子,充满了红瓦白墙的息印风格。若不是有围墙相拦,说是景点和特色酒店也完全合理。
这是一座建立在圣河边的厂区,二人光明正大的顺着一队游行的人群将四周全部看了一圈。几度确认,二人才肯定这就是罗义指的地方。
围栏不算高,蓝弈珏和阿拉法特很轻松的就翻了进去。
落了地,二人对视一眼,阿拉法特点点头,转身就跑。奈何没走几步就被蓝弈珏拉了回来。
“你去哪?”
“不是说自由行动吗?”阿拉法特压低了声音,用手挡住脸。
蓝弈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那明明是一起走的意思。合着默契就是纯靠蒙是吧?
不过阿拉法特既然都这么提议了,他也只能从腰包中掏出两张面具,递了一张。
这还是在来的路上,他特意花钱从纪念品摊上淘的。
虽然二人不怕被抓,但还是尽量别暴露身份。
阿拉法特打量了一会儿蓝弈珏手中那个,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眉头一皱,一把抓过后面的就跑。
开玩笑,要让他戴那种羽毛插两边的,简直是做梦。而且那款面具,总会勾起一些奇妙的联想。
我阿拉法特是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拒绝擦边,从我做起。
他拔腿就往尖顶建筑那走,完全没给蓝弈珏选择的空间。
后者愣了一下,也没想过他如此在意面具款式,稍事佩戴后,便向另一边的几座平房摸去。
凭借超出常人的视力,蓝弈珏小心翼翼的避开可能被摄像头覆盖的区域。这里的防备谈不上森严,仅有一队保安模样的人来回巡逻,仅是些许功夫,蓝弈珏便绕开了眼线,成功来到其中一间平房的门口。
这就是最普遍的那种房子,整体呈现长方形,土墙砖瓦。在炎华许多乡村,这种房子都被作为民房使用,也有的内部不额外改造,充当杂物仓库。
但眼下的似乎又有些许不同,它的墙很高,以至于整体看上去有点别扭,四面也没有窗户,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蓝弈珏比划了一下,墙壁不太厚,完全可以暴力突破。而正门的锁是老式的挂锁,用铁链子绕了好几圈,用星神武器能轻易斩断。
进去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当巡逻队转回来时怎样才能让他们发现不了异常。
蓝弈珏思忖片刻,一剑斩断铁链,顺手接住掉下来的门锁。
顾虑太多有时候不是好事,他也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待至手中长剑化为星光散去,蓝弈珏将门推开一个小缝,侧身进入。
一片寂静中,大门缓缓闭合,只有门锁的位置稍稍变化,由垂着变为卡在把手处。
平房内部的景象与蓝弈珏想的没有多大出入,一眼到底的结构,一叠叠的纸箱堆积在旁。
随意的拆开几个,蓝弈珏眉毛轻挑,箱子里的东西他似曾相识,加上来这里的原因,这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针具,烧杯,软管,还有一大堆消耗品的实验器具,还是以仓库专门堆放。
蓝弈珏记得铁穹神国内部,也有这么几个材料仓库。
“我倒是希望,他们做的只是普通的绑架生意。”
蓝弈珏呢喃几句,视线望向那几栋尖顶建筑,如果他猜的不错,阿拉法特应该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
相比于蓝弈珏的潜入顺利,阿拉法特这边稍显曲折。
当他一脚把最后一个守卫踢在墙上时,连后面的墙也应声破碎。
哪怕不动用灵力,他的身体素质也高到了一个常人骇人听闻的地步。不加收敛的银牙弯刀想踢死人是绰绰有余,可他确实是低估了这群守卫,以致于多花了一点时间,面具也在打斗中被子弹打碎。
神识感知告诉他,上面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转移,只留下一个倒霉蛋被留作断后。
不过,当阿拉法特打开实验室大门时,他并没有从那个倒霉蛋眼里看到慌张,而是一种东道主的游刃有余,他似乎在等自己的到来。
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神情从诧异到惊喜又变回平静,这短短一瞬的变化被阿拉法特尽收眼底。
对方没有害怕,甚至有意识的在掩盖自己的微表情,如果自己是个常人,未必能发现这一变化。
有意思,阿拉法特心里一动,整个人放松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德鲁·冯·赛克特,你可以叫我安德鲁博士。”文质彬彬的研究人员推了推眼镜,指向一旁的机器,“别担心,该有的数据我都没删。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说罢,他便高举双手作投降状,退到一边。
这个名字,阿拉法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自然不会光听几句话就相信这个男人,他走到主控面板前查看起各项计划的文档,确认数据全在以后,他才找了个椅子坐下,扫视着这裹在传统外皮下的高精实验室。
作为研究区域,这里并不完整,或者说,这里只是个数据结算中心。按照主控面板上的区域显示,至少还有一个生物实验体的居所,以及具体的生物实验场地。与大门相对方向,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大概其他人就是从那走掉的。
至于留下来的这个,好像有其他心思。
“你本来可以走的,为什么?你想当污点证人?”
草草看过一圈各种眼熟但看不懂的仪器,阿拉法特这才把目光看向安德鲁博士。
他不怕对方拖时间,所以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
他长得像是日耳曼人,看起来并不像传统研究人员,反倒像是医生。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年龄不好判断。他的面孔偏成熟,气质上有五十岁领导者的沉稳,又有三十岁野心家的自信。
阿拉法特偏向于他四十五往上,没依据,纯直觉。
“首先,如果你是来找人的,那大概是来对了地方,从这里过去有一个地下监狱,里面关押了许多进化者及异种。其次,我是被胁迫的,虽然我是这个项目的提议人。不只是我,在这里的一共37名科研人员都是被胁迫的。其他人在你进来的时候就被疏散到了别的地方。外面那些人你也看到了,现在应该都被你解决了,在没有闯入者的时候,他们就是看管我们的。从这里的项目有所初见成功时,我的合作伙伴就已经被贪念所控制,但他们手段很高明,哪怕你们把这里翻个遍,也不会找到能证明幕后黑手身份的东西。”
“控诉指认,如果真的有37名科研人员失踪,且同时做伪证的概率很小”
阿拉法特看着面板上一个个计划的程序立项,一边看一边咂舌,“也亏你们想的出来,同时进行这么多的生物实验。”
“证据,没有物证能指向他们,一切都是空谈。联邦不过一个壳子,联邦司法署的手伸不过来。”
“但这些东西够你死上十次,博士。”阿拉法特冷笑一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我不是在和你谈拔萝卜的游戏,我也没兴趣和你抓凶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这里,在研究,那么你就可以被判以反文明罪和非法袭击囚禁联邦进化署调查员。”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为科学献身的普通人。虽然这个机构的设立是我提出的,但在很多方面我做不了主,尤其是当我和他人的决策出现了分歧。”
安德鲁博士双手插兜,他耸了耸肩,“就算是集团,做主的也是董事会不是吗?你抓个总经理,他们换一个就是。”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看你的长相,来自中土?你真的是来抓我的?”
“什么意思?”阿拉法特玩味地一笑,“你要是现在攀关系,可有点太迟了。”
“每个去过中土黑市的人都说,没有什么事是波斯王子摆不平的。只要你的出价足够吸引人,那么他就是无所不能的阿拉丁神灯。”
“我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他们的鲁莽会葬送我,所以我在外面留了人。我很怀疑你,英俊的先生,因为真正的联邦调查员不会鲁莽到直接闯入这里。”
“我曾几次试探你。就算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也不至于如此妄为。以联邦调查员的培训方式,你应该带有至少一种记录仪器,然后在见面的第一瞬间把我抓起来,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谈天扯地。”
安德鲁博士也拉过一张椅子,大方地坐下来。
“那么除开调查员,还有谁会来这里呢?小偷强盗,亦或是我的贵客朋友。”
安德鲁博士哪怕再瞧不起息印这些合作伙伴,也做好了后手准备。早就特意嘱咐过自己人,如果自己断开每个月的固定联系,就请波斯王子或者其他势力救自己出来。
“我可不认为小偷强盗能把那些壮的像熊一样的守卫打倒,我必须得承认,我先入为主的意识确实影响了我的判断,你的行为也让我感到奇怪。”
当他看到阿拉法特第一眼时,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波斯王子的手下,但他的行为过于随性,又让人琢磨不透。
听闻此话,阿拉法特脸上的表情一变。他眼神变得认真而又锐利,却又带上几分讽刺的讥笑。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了。
在中土黑市,他的确每月会举办一次拍卖会,而大轴物品就是以波斯王子的身份出面解决一些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出价仅代表能见到阿拉法特,至于他接不接,则要看你另外的筹码有多少了。
参加大轴拍卖的人每次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家势力,所以一旦有新人加入就会不可避免的被留意。
“原来是你的人。”阿拉法特摩挲着下巴,他还记着那个人傻钱多的陌生家伙。
安德鲁博士眼神一变,他意识到这句话中的含义,眼前这个绝对算是年轻的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他的心腹?秘书?竞价的人?还是他就是所谓的大轴本人?
安德鲁的大脑飞速判断着可能的选择,他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虽然你的算盘打的很好,但你似乎搞错了什么。”阿拉法特手指捻动,“我现在相信你没有通讯手段了,不然你的人一定会告诉你,我没有看上你们的出价。”
“不过,现在看来,我可以给你一次额外的机会。”他狡黠一笑。“你可以叫我波斯王子,但我更希望你叫我阿拉法特。”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能给我什么吧。我提示一下,之前你的人托大代价求我把你带回去,虽然他开的条件很有意思,但只是有意思而已。现在,我重新说一下你的要求,把你救走,并且,”
阿拉法特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合拢。
“并且保证不把你交给联邦,就算你的说辞有理,但也算是从犯吧。”
阿拉法特本来就想陪着蓝弈珏玩玩,却没想这么凑巧。按理说放假期间不谈工作,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就像现在他突然不想演戏了,一番话表明身份,而且一针见血地戳中安德鲁博士的痛点。
像他这类自诩能为科学献身的人,一旦身陷囹圄,还不如杀了他。
安德鲁需要一个有背景的后台,而且最好能把这个基地的人员和资料带走,归根结底,这里也只是个非法的私人研究室,若是能转到明面上,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我需要你能全部接手这里,这里对于那些人来说只会是弃子。”
阿拉法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并不困难,据他所知,他那几个兄长支持的实验室不会少于两位数,多一个又何妨?
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这话是不用说的,王子殿下只愿意和聪明人聊天。
是时候展示手中筹码了,这是明牌时间。
从安德鲁博士脸上淡淡的笑容中,阿拉法特能看出来他的自信。
“如您所见,这个研究室的整体项目绕不开基因工程,但您所见的,那些在控制平台上有所记录的,不过是一些垃圾企划。它们都是为一个名为终极救赎的计划设立的障眼法。”
安德鲁博士指着自己的脑袋,“科学的奥秘令我痴迷,而电子网络,纸张这些载体都不安全,我只相信自己。换句话说,我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知从那个抽屉里丢出一沓文件,递到阿拉法特身前。
“但是口说无凭,我还是留了一份当时计划开始时的项目书。请。”
他绅士地比出手势,示意阿拉法特过目。
后者面无表情的拿过那份计划书,草草看过几眼,又抬头望向安德鲁博士,嗤笑了一声后再次低下头。
他虽然不懂科研,但在他印象里,一份科学项目书的语言应该是严谨的,精密的,简洁的,而非像这份项目书一样充斥着各种神话传闻,歧视以及空想的许诺。
它就像是蛇给夏娃的苹果品鉴指南,充满宗教的虚假蛊惑风格。
阿拉法特不难理解其中缘由,这就是安德鲁博士给他合作伙伴画的大饼,只不过改成了当地风格,最终到头来还是科学的内胆。
就像中世纪的教皇与与主教远比一般人了解科学,反过来安德鲁作为科研先锋也可以搞出来一套诱人的神仙修炼手册。
在项目书中,安德鲁认为进化者通往人神的七个境界对应着人的七种原罪,唯有被梵或是上帝选中的人,才能通过服下药水消除罪业,成为不受轮回拘束的神明。
唯一令阿拉法特提起兴趣的是,安德鲁博士在计划书的末尾已经给出了终极救赎第一阶段的成果,一种被命名为阿斯蒙蒂斯的药剂。
“我认为,不管是进化者还是异种,其本质一定有共同之处。所以我提出用基因改造工程来加速,乃至让普通人也能成为高阶进化者的系列药剂。”
“据我所知,所谓的人工创造终极生命,也只是用药剂激发来获得有副作用的力量。联邦,炎华,艾瑞利坎乃至欧罗巴联盟都有研究相关计划,但我可没有听说谁用进化者来做活体实验,而且有一点我很奇怪,就算你们丧心病狂到要用进化者做实验,也不至于只抓息印的,这太显眼了。我想你不是傻子,这未免有些不合理了吧?”
“狡辩吧,我给你时间。”
安德鲁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些官方?他们能干净到哪里去呢?更何况,难道你觉得我有能力去抓那些人,还不是那些白痴。”
阿拉法特听得出他愤怒中不加掩饰的轻蔑。
“那些蠢货,不敢抓捕高阶异种,维护自己的利益却肯下血本。说是那些进化者会带来社会的变动,我早就说了,对进化者下手会迎来联邦的关注,可他们连调查员都敢抓。”
“你知道,但你实验照样继续。”阿拉法特故作惋惜地讲道,“我该说你虚伪呢,还是夸你被裹挟尚有良知呢?”
“虚伪?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安德鲁摇摇头,“不管是进化者还是异种,在我眼里都只是实验的素体,只不过进化者非自愿的话,会迎来诸多不必要的关注。”
“科学是最高尚的东西,而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窥觑终极美学的一角。”
阿拉法特浅浅翻了下项目书,以他的高度,自然能看出其中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但安德鲁博士许多已取得的发现还是令他有些诧异,其中包括药剂阿斯蒙蒂斯,过去这么长时间,该做的生物体实验早该结束了。
这大概也是安德鲁博士能被信任的原因所在,他真的成功了。
“你的研究太理想了,哪怕是你引以为傲的第一阶段成果,也对受实验者有极高要求,甚至可能竭泽而渔,成本浪费可能性过大。况且.......”
阿拉法特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是闭口不谈,他闭上双眼,而又睁开。
“我没时间了,你确实有点聪明才智,但你太高看自己了。以现在的文明水平,所有实验都突破不了不灭境界的鸿沟。如果说普通人成为进化者已经是一个奇迹,那么从进化者变为真正的超凡生物,那何止一个奇迹的差距?你自己心里清楚,第二阶段的实验到底到了哪一步。你的技术对我无用,五年十年,其他实验室也早晚会研究出相似的东西,更何况你现在连成品都拿不出来。”
“不一样!我的东西是完美的!我只需要材料!一旦出去就能立马做出来!”安德鲁博士神情激动,“您或许不需要我,但是我的研究可以让您的家族进一步发展!”
他肯定阿拉法特有一个雄厚的背景,中土地下产业早就被根深蒂固的几大家族控制,波斯王子能在几年内声名鹊起,除了他本身就是被人推到台前外,安德鲁想不出其他原因。
“哦?说来听听。”阿拉法特微微一笑,他终于听到有趣的东西了。
“我的东西是完美的!它没有任何副作用,仅有的三个样品全部成功了!只要你给我材料!”
他没有接着讲下去,因为阿拉法特不耐烦地示意他噤声。
“我不想听这个,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说好话才有投资。”
“现在联邦只是个空壳,但地球的异变还没完全,一年!不!五个月!五个月内地球会出现第二次异变!灵气进一步复苏!到那时,联邦将会进一步实现资源的集合,它是国家土壤中诞生的世界树,疯狂汲取一切养分。”
安德鲁博士越讲越带劲,他描绘着自己看到的未来蓝图。
“所有的格局都将被洗牌,联邦内部的权利斗争必然到来!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却也是机会!科技武器进化者,三者取其一,只要您的家族握有领先的技术,未来联邦的支柱必有其一席之地!”
而我,也将成为联邦建立以来最杰出的科研人员!
当然,最后这话安德鲁自然不会说出口。站队最重要的就是眼光要准,良禽择木而栖,只要能成功,合伙人还是下属都不重要。
下面那些人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虽然是伪进化者,但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又不是空手搏斗,在热武器的加持威胁下,一般的新手进化者根本做不到阿拉法特解决这么快这么轻松。
半步不灭境?还是更高?这都是价值。
安德鲁还在猜测,这边阿拉法特却也是开始思考。
他不用为自己考虑,但他也要为自己的家族着想。说到底,在没成为星神之前,他的确受家族的照顾太多。
兄长那几个实验室他也看过,真要说水平还是有的,但磨耗的时间确实长,长到连他的笨蛋兄长都想断掉资金支持。
安德鲁是个人才,况且他能敏锐的洞察到地球灵气的增长,留在兄长身边当个智囊未尝不可。而且,未来的事谁能说好,他也该未雨绸缪。
在新时代,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好。”他略一点头,算是同意了安德鲁的出价,以人才资源换取自己的支持。与其说果断,但不如说是阿拉法特不想在这方面太多思考。
蓝正在往这赶来,他没有太多时间。
救了就救了,至于安德鲁藏的那点心思,感觉他戏演的满开心和投入,让人不愿拆穿。
就如眼下安德鲁博士坚持要走个过场,他单膝下跪,将额头贴在阿拉法特的右手手背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就是他的道路,他已经迈向了更高的台阶。
“王子殿下,波斯帝国的荣光,将在您的身上再次照耀,而我,将会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
好虚假的宣誓,真令人动容。
阿拉法特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确实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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