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小丑最为快乐的时光
塔外，百川市。
“能够找到他们吗？还有多久到来？”
白雾又一次问道。两分钟前他便问过一次。
目前战场的局势，井五被林锐拖住，黄泉岛黑金岛联军被小丑的笑声制住。局面处于一种平局状态。
但白雾很清楚，对方还有一个最强的怪物没有登场，这个怪物如果抵达百川市，万事皆休。
所以白雾第一次如此期待零号能够再来一次神从天降。
但或许零号的确在路上了，可机械族的移动轨迹移动路线，白蚕老师们始终无法得知。
“还是没有找到。”
白雾倒也没有显得很焦急。
从头到尾，这场大战里，只有得到红殷死讯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变化。
这场战斗过于重要，白雾也时刻提醒自己，也许任何一个自己看中的人都有可能死去，包括自己。所以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应对，才能让所有布局全部发挥作用。
零号的支援的确比白雾想象中要迟，但这一切可能性白雾也都考虑过。
只是这个时候，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老伙计，漫长的旅途总归是要谢幕的，但他或许还会回来，也许那个漫长到几乎无尽的因果囚笼，你可以将其打破，但现在……你该接受一个现实，拿出面具。】
什么情况？普雷尔之眼为何会忽然弹出信息？
白雾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
他从置物袋里拿出了面具。
笑脸面具上的笑容依旧显得有些滑稽和邪恶，白雾发现自己的整个旅途里，面具占着举足轻重的戏份。
这块随着自己受伤，也会变得不断破损的面具，此时此刻本该是完好无损。
但面具上，却多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不足以让面具无法使用，只是白雾心里涌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始终是笑脸的面具在哭泣。
他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沉默了数秒后，白雾还是那般平静的语气：
“能帮我看看……林锐那边么？”
白蚕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前面在不断的将窥世之瞳看向远方，寻找援军线索。
其中一只白蚕点点头，很快将视线对准了这场战争中两个最强者所在的战场。
只是井五的身影已经消失。
白蚕们看到的，只有一具没有了四肢，身体被黑色物质不断蚕食的尸体。
那是林锐的尸体。
白雾没有恐惧和悲伤，但这些老师是有的。它们十二个连为一体，很快都知晓了其中一个人所看到的东西。
于是一时间，老师们不知道该如何对白雾说。
指挥室陷入了沉默。
大概一分钟后，白雾猜到了一些事情，他望着远方，身后的白蚕们并没有说话，但他却回应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白雾的背影看着极为的萧索。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张面具。
“我该离开了，能够吸引井五的，只有我一个。后面已经没有战术安排，能够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这番话听起来平平常常，但几位白蚕却感觉到了大厦将倾。
人事已尽，一切只待天命。
对于白雾而言，这种一切交给天意的状态，是他一种他很不喜欢的状态。
但早在这场战争开始前，他就知道，避难所的生机很渺茫。
红殷死去，林锐也死了。
尽管眼睛最后给到了一个谜语，但也只是提及了一种可能性。如果连普雷尔之眼都无法确切给出判断，那也说明，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少现在……林锐死了。
这个百川市最强大的英雄，死在了井五的手上。
白雾并不知道林锐真正的死因，他只知道……那扇红色的门隐隐开启。
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他的意识里一点一点涌现。
……
……
百川中学，宿舍区域外。
江依米原本被林锐转移到指挥室，但随后被白雾安排去了宿舍区域。
学生恶堕里能够前去支援的，有一战之力的恶堕不少，这些恶堕需要江依米动员。
也有不少战斗力比较弱的，需要江依米随时做好转移的准备。
江依米也不知道前线什么个情况，她此时此刻就焦急的等待着。
漫长的夜晚看不见尽头，对江依米来说，只要小丑的笑声还在，局面应该就还能够稳住。
但这个时候，异象发生了。
404的宿舍里，无数黑影蹿了出来。
这些黑影是那些曾经被遇害的学生，是江依米和初代面具怪人一起拯救的。
无数黑影从404宿舍里走出，它们感受到了江依米的气息后，便来到了江依米的身边。
而江依米也发现一件事……作为影子，这些影子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它们在逐渐变得黯淡。
原本漆黑的影子，竟然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江依米不解：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然变得透明的影子们没有办法回答江依米的话。它们不再像凌晨四点那般，骤然间涌出自顾自的行动，而是围绕着江依米，比划着手势。
这种无声的交流，考验的是默契，这些曾经害怕过江依米，厌恶过江依米，如今也喜欢着江依米的学生们，终于和江依米之间有了一层默契。
江依米也看出来了……他们在写着自己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曾经属于这个学校的名字，在无数黑影的动作里再现。
这些名字江依米不记得，她也不可能全部记住，只是内心涌现出一种离别的悲伤。
“你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黑影们无法说话，他们最后的手势……是告别，是在向江依米表达感谢。
这个时候，江依米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她疯狂的跑上宿舍楼，来到了404的房间里。
终于，她见到了那面镜子……
镜子已经片片破碎，照映出的事物，显得无比割裂。
江依米瘫坐在地上，仿佛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艰难的看着那面镜子，镜子里只有她错乱的，惨白的脸。
“怎么会碎了……镜子怎么会碎了……”
大叔离开后，江依米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她也记得大叔说过，只要自己还活着，这面镜子就还在，还会继续保护着那些学生们。
可如今……镜子碎了。
眼中的世界，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割裂，随后变得模糊。
七百年来，江依米也曾一次次绝望过，但那面镜子还在，让她也小心翼翼的怀揣着希望。
她不敢得意忘形，害怕自己的期待太高，最终落空。
她只是想着……也许大叔还活着，只要这样就够了。
可如今，镜子碎了。
这是否意味着，大叔也许真的一直活着，但现在……他死了？
可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还是说他已经来了……只是我不知道？
这一刻江依米想到了某个极为可怕的场景，然后整个人害怕的颤抖起来。
她站起身，有些失魂落魄的冲出了宿舍区域。
黑影们一个个黯淡到无法察觉，对着江依米告别，但江依米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了。
她的脸上带着泪水，显得异常狼狈，慌张的朝着前线走去。
……
……
百川市，校门外。
井五皱起眉头。
笑声覆盖的百川市，是它没有想到的，就连法官的镇魂曲和死亡崇拜都没有压过这笑声。
而且自己和面具男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却不想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这笑声竟然将整个百川市的所有恶堕，无论入侵者还是守卫者，全部控制住。
“倒是很有趣的能力，但挡我者死。”
感知力骤然间释放出去，与法官，商人，聂重山顾海林这些强大的恶堕不同，井五的能力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存在。
它的感知力远比这些大恶堕要强上好几个等级。
很快，在井五的感知下，笑声的源头被它找到了。
远处的小丑和宴玖还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锁定。
井五还意外的感受到了白雾的气息。
“终于肯出现了吗？机械城的账，也该结算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绝望。”
井五的身影消失。
它有着即便是林锐也无法彻底压制的速度，所以虽然小丑和井五的距离很远，但它依旧能够在几个呼吸间抵达。
数秒后，百川市北市区外的某处，宴玖恐惧的看着忽然间以夸张速度靠近的井五。
“人类？还是纯粹的，毫无战斗力的人类？”
让井五有些意外的倒不是小丑，找到了小丑，杀死小丑，这件事对它来说毫无难度。
只是一时间井五也没有明白，为何这里会有一个人类。
好在这个人类并没有任何的特殊点，没有力量，没有天赋，也不是半恶堕。
井五很快对其失去了兴趣。但当它要杀死宴玖的时候，小丑挡在了宴玖的面前。
这一幕让井五再次感觉到了惊讶。
“有点意思，你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本想要你效忠于我，但你居然挡在了一个人类的面前？”
小丑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手，就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着宴玖。
它与井五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但当井五要杀死宴玖的瞬间，它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宴玖面前。
但很快小丑便感受到了实力差距，在挡在宴玖身前后，它发现这个忽然杀来的怪物，竟然只用气势就能禁锢住自己。
这股可怕的力量，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于是这一刻，小丑开始疯狂的发出笑声，它想要用笑声来蛊惑眼前这个魔王级的存在。
但对于井五而言，这样的笑声要吞噬自己，根本是痴人说梦。
“真是聒噪啊……极乐之声，没想到在人类的执念下，会创造出这样的有趣的词条。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死吧……”
井五的手指微微一动，黑色的物质如同长矛一样从指尖射出，然后轻易的贯穿了小丑的喉咙。
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黑色物质开始不断扩散，破坏着小丑的身体。
挡在宴玖身前，画着滑稽装扮的怪物……终于无法站直身体，它仰面倒去，倒在了宴玖的怀里。
宴玖的瞳孔因为惊恐而皱缩，她抱着身体正在不断腐烂的小丑，整个人轻轻的颤抖着。
恐惧，悲伤，愤怒，所有负面情绪这一刻全部涌出。
井五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动手，这个人类很有可能会被负面情绪吞没，变成一只怪物。
宴玖是真的把小丑当朋友的。
这个人会在意自己的生死，会挡在自己的面前，会真正渴望自己能够快乐。
七百年来，小丑的愿望在孤独中被扭曲，可是它的本心，只是希望大家能够获得快乐。
憎恨与悲痛仿佛要淹没宴玖，她的眼泪不断的落在小丑已然快要死去的身体上。
可就在她即将被负面情绪吞没的瞬间……小丑的手，握住了宴玖的手。
“要……开心……要笑……不要哭……”
喉咙已然被贯穿的小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想着要让宴玖快乐，强行喊出了这些字眼。
它再也无法哈哈大笑，甚至就连说出这么几个字，都费尽力气，声音仿佛废铁变得越发的锈蚀……
少女竭力忍耐着的悲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她开始宣泄出那些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但或许是受到了某种感染……险些在恶堕化边缘的宴玖，虽然依旧悲伤，身体却并没有发生病变。
她竭力的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个笑容比起她做过的许多笑容演练来说，还要生硬。
但小丑却很开心。
它期待了一辈子观众们的快乐，却不想人生最满足的时候，竟然是得到了一个女孩的眼泪。
小丑死去。
弥漫在百川市的笑声也一并散去，只有少女的哭声，在漆黑的夜色里，激不起一点波澜。
井五很意外，这个女孩子明明应该是很容易被情绪吞噬的，却并没有恶堕化。
它没有心情再等下去，打算杀死这个人类少女。
但就在井五即将这么做的时候，一股极其庞大的黑色能量波动在之在百出啊是爆发开来！
哪怕远在北市区的它，也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绝。
“这座城市里，还有这样有趣的存在么？”
这个瞬间，井五没有再理会宴玖，它弄不清这股黑色能量的主人是敌是友。
但它能够感受到某种扭曲因果的力量。在酒鬼，冰鸟等人撤退的时候，阻碍它们的，正是这股力量。
厄运之力。
感受到了某种细微的威胁，井五对宴玖便再无兴趣，下一秒，它消失在了夜色中。
……
……
笑声的消失，让白雾意识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小丑和宴玖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如果没有能够拖住井五的力量，那么这场战争就已经输了。
因为这个级别的怪物，足以轻松杀穿整个战场……
黄泉岛的恶鬼们渐渐恢复了意识。
法官再次吹起了镇魂曲，章鱼表示自己半年内都不想发出嚯嚯嚯嚯的声音了。
铁匠，镜恶堕，六臂刀客，丹德莱尔这些强大的恶堕全部进入了备战状态，于此同时……九头蛇顾海林与二十四道铁骑，也有了抵死一战的觉悟。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市中心那座最高大厦不远处的空地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中的少女，发出了悲伤的哭声。
黑猫感受到了某种气息，竟然害怕的从主人的肩膀上离开。
江依米。
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她，终于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场面。也许是求而不得，她甚至在想，自己不该期待他活着的。
可真正看到林锐被扯断了四肢的躯体时，江依米还是被巨大悲痛淹没。
她的哭声凄厉无比，这般悲痛绝望，只有在七百年，那个对她说英雄永远不死的男人死去时才有过。
强大的厄运在极端悲痛的情绪下开始疯狂涌出。
攻守双方好不容易摆脱了笑声，却齐齐被这股可怕的黑色力量给镇住。
以江依米为中心，厄运的海浪开始席卷整座城市，但很快，这厄运又仿佛被主人的意志给强行拉了回来！
远处的白雾也看到夜空里磅礴的厄运在涌动着。
这一刻他猜到了一个结果，他不知道这个结果会带来好事还是会带来坏事。
他只是希望江依米还能够保持理智，能够完成林锐的遗愿。
但现在的江依米到底是敌是友，白雾也不清楚。
因为融合病，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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