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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新人与野人


莫曼的龌龊心理,叶特不知道,知道也无所谓,他也在看录像。坐在大军舰舰桥的一个角落,戴着耳塞,捧着电脑。舰桥安装上了新玻璃窗,不再冷如冰窟窿。空调释放暖气,温暖如春。

  “我叫刘醵,性别男、爱好女、民族汉。二十二岁,出生于边疆兵团石河子,父亲私人业主,母亲公务员。出生那天,我爸到处借钱办厂。所以取名醵,意思是集资。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老米读博,偷渡是想投奔他。之前,我在西.安上大学,拿毕业证那天在住处开趴,我喝断片了。第二天醒来,我女友……凉了。还有两个同学……也凉了。后来验尸是毒……有人带毒……那种劣质药丸……我一点不知道,但我是户主。律师讲,聚众玩毒,出了三条人命,轻则十年八年,重则死缓。我父母吓坏了,将我藏起来,给了我五万美元,找门路偷渡……”

  “贫道未央子……做啥子?啊,要说身份证名?唉,我大学毕业后就没再用那个名字,都快忘记了喽。等等……想起来了,张美峰,汉族,生于一九六九年五月初五,川西雅.安人。大学毕业后,在青城山偶遇仙师,从此脱离红尘,修真求道。听恩师解释才晓得,我是龙虎山正一派张天师的嫡后,属科字辈,因为父亲怕成份不好,隐瞒了家族历史。经恩师点化,贫道以振兴正一教为己任。如今,未央子名弛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贫道记名弟子,男女明星四十一个,外国人十三个,亿万富翁七个。某月某日某女施主,邀请贫道登门,共同探讨双修术。其女见猎心喜,一并加入……”

  屏幕上的老道眉飞色舞,叶特听的恶心,点击关掉播放器,闭目养神。

  镜头前自我介绍,苏铭的创举。新人好转比预想快,只剩下小部分未康复。前晚到今早,苏铭陆续送来上百份录像。新人构成比预想单纯,建筑工205人,偷渡客24人。前者可略过,后者是重点。

  据苏铭对照国内通缉信息,偷渡客中,杀人犯两个,抢劫犯两个,诈骗、贪污、受贿、非法集资等等经济罪犯五个。没被通缉的,从录像不难看出,讲真话的少,讲假话的多。如老叶预测,成份复杂的让人大倒胃口。这还是自述,不是审问,没人乐意暴光自己的肮脏事。

  “长官,我们有没有具体目的地?”

  “没有,出海峡逛一圈就返航。”

  齐国强走到近处立正请示。叶特摘耳塞,拍合手提电脑屏幕,看窗外问:“快到那啥……啊,威廉斯港了吧?”

  “目前速度,十分钟到达威廉斯港外围海域。”掌舵的光头汉子回话,“长官,我们要进威廉斯港吗?”这是另一个退伍兵班长罗万高。

  “当然,如果有威廉斯港的话。”叶特说。

  齐国强再次立正说:“威廉斯港再往东不远有个小岛,几乎堵住海峡,留下不足三公里宽的水道,像个瓶颈。我建议,重点勘测这个瓶颈。”

  “海峡出口的皮克顿岛和努埃瓦岛,也有必要看一下?”罗万高补充道。

  海员们无日不在研究海图,比格尔海峡的要地记的滚瓜烂熟。

  “老齐,你代理船长,你决定。”叶特说。

  八天的军训,海员们集体向心力初步形成。这两天,新人加入波澜不惊,日常工作也有各负责人分担,叶特再不用眉毛.胡子一把抓。今天得以脱身,和老叶去做向往已久的事。

  到海峡外面去,并不盲目。首先是探测航道,其次寻找卡尔船队的踪迹,再次看一看能否碰上这个时代的人和船只。保险起见,动用大军舰,还带上一个班的海员。老叶熬夜看苏铭送来的录像,补觉未醒。有齐国强坐镇,叶特也悠闲。

  “HI!我是来自徽.州的莫曼。今年二十九岁,EMBA毕业,做过市值几十亿公司的CEO,前十大青年企业家。在你阅览我的通缉令前,请听我解释非法集资与合理融资的区别。简单来讲,资金链断……”

  重新播放录像,下一人是今早大胆罢免厨师的女人。叶特有点兴趣,耐心地从头看到尾。这个女人不像自我介绍,像在法庭上自我辩护。口才极佳,没有任何停顿讲了十五分钟,叶特长了不少金融知识。调出通缉资料,对莫曼的脸皮五体投地。明知自己是通缉犯,个人信息早已暴光,还敢信口雌黄。籍贯改了、学历改了、工作经历改了、犯罪方式改了,年纪也从三十三改成二十九。

  “咳咳!我、我叫宋、宋志刚,驻、驻马.店农村的,今年二十五差、差三个月,我、我被通缉半年了。凭啥占、占我家的地,推我妈下沟,还、还打我哥,我、我拿锄头……”

  接下来一个杀人犯老实坦白,却是结巴佬,看的叶特想尿尿。快进到下一个,又是印象深刻的“熟人”,六号柜英雄。一张堆满横肉的老相脸,想不记住都难。早上苏铭提醒,该人是名资深警察,占居另一个杀人犯名额。醉驾撞死一对夫妻逃逸,算不算杀人犯?叶特不大确定苏铭下的定义。

  “杀人犯邢大同,档案上这么注明,是有法律依据的。”

  叶特还纠结是不是杀人犯,邢大同给了答案。他自个笑了,静静看下去。

  “我就是邢大同,赣西萍乡人,父母农民,今年三十九岁。2000年警察学院毕业,警龄十七年,二级警督,曾任区治安大队长。今年,父母双亡、老婆离婚、私下经商暴露被查处。十二月十号,头夜喝醉早上驾车撞死一对夫妻。很想说我是背时鬼开脱责任,实在说不出口。过去几年,我经常酗酒,在酒桌上才能刷存在感。宿醉撞人是大概率的事,我承认我是杀人犯。哦,我还做了两件坏事。一件是抢劫地下赌场,拿到偷渡资金。一件是勒索传销老总费达得,获取四万美元。要问我后悔吗?嗯……在货柜里,快死的时候,我暗暗发誓。如果死里逃生,到了米国拼命挣钱。时限三年,三年不管挣到多少钱,回国交给那对夫妻的家属,然后自首服刑。”

  邢大同的录像结束,叶特泛起同情心。定格画面,点燃一支烟,心里重新审视“偷渡客”。虽然口头上强调,一视同仁。但内心深处,不可避免的厌恶、蔑视。固有认知里,偷渡,怎么讲都是有失国格人格的叛变行径。而这伙人文化程度非一般的高,让你又恨又爱。博士、硕士各二人,本科生十三人,学历最低也是高职毕业。职业种类相当丰富,警察、医生、教师、厨师、美容师、机械师、公司老总、传销大王、“知名”道士等等,利用的好了,无疑是强大助力。

  烦恼在于,24个“偷渡客”没一人是退伍兵,真正算“好人”的,恐怕只有小女孩秦安妮。两个孕妇打什么主意,一目了然,也是心术不正。其余通缉名单之外的几人,同样不是什么好鸟,自述来历,三岁小孩看的出扯谎。比如一个叫江一龙的家伙,信誓旦旦,偷渡为了当佣兵,简直把别人当白痴。再比如陈医生和张威二基佬,竟说遭到取向迫害。出柜快成流行时尚了,迫害泥煤。

  借助这么一伙人,叶特打心里不情愿。邢大同让他恶感锐减,也是对邢大同一人。

  比较而言,同样“高素质”的海员来的单纯。人人有身份证、有护照、有工作档案,聚在一起,无非老乡、同事、战友、亲戚四种关系。用心打听,交叉印证,有黑历史别想隐瞒。不过,彻底收服也不容易。职业特性关系,海员极度排斥外行。万幸少了前任赵老大,并非铁板一块。57人多个山头,9名退伍兵也尿不到一壶,窝里斗个个是好手。

  想完偷渡客和海员,叶特对数量最多的建筑工期待起来。苏铭摸底,建筑工分属四家公司,四个领队两个是退伍兵。这种构成,预防扎堆抱团容易多了。稍稍遗憾是,退伍兵比例远低海员,一共只有十七名,不到男人的十分之一。

  海员、建筑工、偷渡客,三种不同性质的陌生人,如何拧成一股绳子?

  习惯回避烧脑事,叶特不小心烧脑了。脑子里像有个漩涡,搅的头痛欲裂。续上一支烟,向电脑上粗犷的老相脸瞪眼,又反手拍合屏幕。

  与此同时,火地岛上乌斯怀亚海湾岸边,邢大同享受脚踏实地的安全感。登陆两小时了,他用动力锯砍倒四十几棵山毛榉树。在新人里,绝对是伐木冠军。早操受罚,一共跑了五千多米,他一米没落下,对一个年近四十的人来讲,强悍的体力实属罕见。

  今天,新人一分为四,伐木、裁木、搬运、搭建栈桥。林耀辉分组一刀切,指到谁就是谁。不管你干没干过,一切行动听指挥。最苦是搬运工,要把木头扛到二百多米的小半岛上。多名大学生倒霉分在搬运组,叫苦连天。亏得脑子好使,在沙土上,用木头镶嵌出一条长长的“轨道”,直通小半岛。然后,放上裁好的圆木,撬动翻滚向目的地。

  邢大同庆幸分在伐木组,伐木看似费劲,实则轻松,还相当自由。累了坐树桩上,抽一根烟、喝几口热乎的红茶。无聊了,还能走走看看,火地岛的风景,绝对值得观赏。

  “邢大同,你在找什么?”

  歇息间,邢大同在树林远端小便后,没有马上归队,而是独自越走越远。林耀辉奇怪,跟了过去。样子剽悍、言行沉稳、救过一货柜人,这种有号召力的角色,不允许长时间处于视线外。

  “脚印!长官,我找脚印。”邢大同规矩的立正回话。

  “找脚印干嘛?”林耀辉给他弄糊涂了,“刚才那几个家伙追一头企鹅,你没看见?这些脚印是他们的。”

  邢大同点头又摇头,手指沙土说:“有两种脚印,长官。你仔细看,一种有鞋底纹路,比较小。一种没有纹路,比较大。”

  “咦,好像是这样,你想说什么?”林耀辉分辨清楚后,表情严峻。

  邢大同拿几根小树枝插到可疑脚印上,蹲着说:“这些脚印,不是穿鞋子踩的,长官。应该是用布料或别的什么,包裹双脚,所以显得脚印巨大。不过,从受力面判断,他们的脚掌也不小。结合步幅推算躯体的话,这是一个身高在185到190公分,体重在75到80公斤的成年男子。”

  “哈,你不会是当过警察吧?”林耀辉吃惊这样的分析。

  邢大同吃惊反问:“你没看我的档案?长官,我当了十七年警察。”

  “呵呵,不好意思,老邢。这两天太忙,我还没空看。”林耀辉摸捋唇上的短须,心里小小得意。有资格看档案的,目前仅仅四人,他是其中之一。苏铭送来的档案和录像,他有一份。

  “长官,这些人不少。”邢大同有心表现一把,引路走进树林边沿,“你看,三个地方出现密集脚印,从树枝折断的情况看,估计不下二十人。现在很难判断,他们路过还是本来居住在附近?如果是后者,说明这段时间你们射击训练和砍树,惊动他们了。这样的话,迟早会遭遇。”他没把话说死。现场暴露的痕迹,他有一种直觉,这些人是窥探。

  “说说看,我们怎么办?”林耀辉目光炯炯问。

  邢大同听出考校的味道,模棱两可说:“看他们是不是有敌意了?长官,情况不明,防守为上。”

  林耀辉点头赞同,他可不是没主张的人。又和邢大同转了几分钟,回到岸边支起的指挥部帐篷,他开始布置了。

  “各班长注意,停止工作,立即清点人员、收拾工具,返回指挥部集中。”

  “肖越吗,你拿笔记一下。铁铲五十把,铁镐、斧头、撬棍各二十,三百颗蚂蟥钉,五公厘铁线十卷,长铁钉拿一箱。记好了吗?嗯,这些东西应该全部在一号驳船,很容易找。送午饭时候一起带过来。”

  通完话,林耀辉点上一支烟。背起老米的单兵电台,走出帐篷。爬上一块礁石顶,一边呼叫叶特一边看地形。

  两天来,海员们砍树劲头高,不但挡路的小树林倒下了,旁边两个小树林也一扫而空。今天新人加入,开始蚕食主岛上的茫茫林海。砍树见成效,登陆建营地排上日程。防护三面临海的半岛不难,立起木栅栏隔断半岛即可。

  “林长官,我们班的实弹射击还搞不搞?”

  “我曹!老李,什么时候了,你只考虑你们班?”

  “这样好了,老李。你们班去搜索野人,遇上的话,正好实弹射击。”

  三个班长来了,围在礁石下抬扛。林耀辉联系不上叶特,心烦地叫道:“都闭嘴!集合队伍,我要重新安排工作。”

  今天上岛的三个班,海员满编的只有李东民班。这个班伺候新人康复,少了四天的训练,是来补缺的。早上补砍树,下午实弹射击。另两个班各来三人,协助管理新人。其余的划归黄亚发,集中熟悉船况,便于开动各船,并为今后分派各船当教官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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