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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正文完且喜人间好时节


漠北草原之上,  马蹄声疾,两支军队前后追赶,中间距离逐渐拉大。

        鞑靼汗王带着余下人马,  仗着熟悉地形,一路上不断抛弃辎重往斡难河方向疾奔。如今尚是初冬,  河上的冰层还未彻底凝实,率人马挑着冰层厚实的地方过了河之后,便下令砸了冰层,  才继续往前疾奔。

        贺山带着人马追上来,  瞧着千疮百孔的冰面,  不敢冒险渡河。但若是绕道前行,  恐怕就更追不上了。

        在原地停留半晌,  似乎犹豫不决。

        直到看见鞑靼汗王带着兵马头也不地往漠北腹地冲去,这才下令撤。折返去阻击尚未来得及撤退的阿哈鲁人。

        鞑靼汗王带兵疾奔了二十余里,  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  这才下令原地休整。

        片刻之后留守后方的探子追上前来,禀报道:“大燕军队并未继续追击。”

        鞑靼汗王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燕有备来,  重兵压境,  们正面上必然要吃亏,不如分兵避战,再伺机抵御。拖上一阵子,  入了寒冬。大燕将士和马匹都不耐严寒,  时候才是们反击的机会。

        沉思片刻后,  鞑靼汗王下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绕道折返斡难河,寻机去接应阿哈鲁人。

        只是还未休整完毕,  地面传来一阵剧烈颤动,还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如闷雷由远及近,滚滚来。

        探子贴地听声,惊道:“从北面来,至少有上万之众。”

        按说大燕军队若是绕行渡河,不该这么快就追过来。但此时经顾不上敌军到底是如何追上来的,鞑靼汗王只能立即下令全军上马撤退。

        然之前摆脱了追兵后太过掉以轻心,如今再逃是慢了一步,刚往东逃出一里地,就迎面撞上了赶来围剿的瓦剌大军。

        为了配合大燕的围剿之计,木铎这次带了近两万人马出战。

        披着重甲的战马自远处疾奔来,乌压压一片。坐于马背上的鞑靼勇士挥舞着瓦刀,呼声震天,气势雄浑。

        因为分兵,鞑靼汗王身后兵力不到万人,眼见人数不敌,只能立即往其方向逃窜。但此时薛恕早经指挥着大燕的将士从两翼合围。

        三面临敌,余下的退路只有身后的斡难河。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鞑靼汗王在马上征战半生,亦是草原上的枭雄,从未落到过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的境地。目光逡巡,不再犹豫,振臂一呼:“杀出去!”

        覆着冰雪的草原之上,三方人马杀在一处。

        鞑靼汗王十分勇猛,即便陷入绝境亦不减半分气势。在瓦剌军中瞧见了乌珠的身影,当机立断集中兵力,朝着乌珠所在的方位猛攻突围。

        乌珠这个父亲并无太多父女之,但她深知生父之勇猛,不愿意己方损兵折将与之上,立即便试图将压力转移到大燕军身上。

        鞑靼汗王看出她的避让,眼中精光更甚,一马当杀上前去,用鞑靼话声喊道:“乌珠,我若死在此处,你以为燕人会放过你们吗?!鞑靼与瓦剌唇亡齿寒!”

        大燕多方制衡瓦剌与鞑靼,使其势均力敌,不至于联合起来一致燕。但换一种说法,于瓦剌与鞑靼来说,们若是打起来两败俱伤,也只会给大燕趁虚入的机会。

        眼下瓦剌势弱不敌鞑靼,只能寻求大燕帮助。但们又何尝不担忧一旦帮着大燕吞下了鞑靼,没有了共同抵御大燕的盟友,转头被付的便是自己。

        鞑靼汗王的话戳中了们心中隐秘的忧虑。

        乌珠与木铎快速交换了眼神,没有太多犹豫便下令改变了阵形,『露』出了破绽来。

        鞑靼汗王见状立即率兵强行突围。

        两边侧翼的大燕将士发现中的动静,立即试图驰援,不料前并肩作战的瓦剌将士反多有阻挠。眼见着鞑靼汗王要带兵突围出,忽见一匹黑马纵身跃起,一马当冲向了木铎所在方向。

        认出了策马之人,大燕军士纷纷避让,瓦剌将士不敢公然阻挠,犹犹豫豫间让薛恕寻到机会策马冲到了木铎面前。

        此时鞑靼汗王经带着几十骑突围出,朝着漠北腹地奔逃。

        眼见薛恕气势汹汹来,木铎正要说什么粉饰一番,见黑马片刻不停与擦过,同时手臂陡然传来一阵剧痛,反应过来时手上的金乌弯刀经被夺走。

        薛恕提着的弯刀策马直追,与鞑靼汗王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进。

        汗王身边的护卫试图以身来挡,见薛恕忽然奋力将手中的弯刀重重掷出——

        弯刀在空中旋转,带起阵阵嗡鸣之音。

        策马奔逃的鞑靼汗王只觉身后传来惊呼声,握紧缰绳分神头去看,见一柄弯刀挟着雷霆之势至——

        刀速度太快,距离也太近,来不及闪避,便正正『插』.入的后心。

        呼啸的风声减退,沉重马蹄声和惊呼的人声散开,鞑靼汗王的身体定格在头的一刻,从马上栽倒下去。

        薛恕勒住缰绳,头看向追上来的大燕军士,下令围杀鞑靼残兵。

        汗王死,下再无抵挡之力。

        除了战死的士兵之,俘获鞑靼将士三千八百五十一人,马匹七千余匹。鞑靼汗王的尸身则被人驮在马上,一并带去。木铎的弯刀仍深深『插』在的后背上,刃尖透胸出,足以见掷刀之人的力道之大。

        命军士清战场,薛恕策马走向面『色』难看的木铎与乌珠,掐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皮肉不地问道:“事急从权,借了瓦剌王的弯刀一用,瓦剌王应不会介意吧?”

        木铎自诩勇猛,但此时上薛恕,还是不由生出一种遇见了猛兽的危机感。

        方才薛恕夺刀时被伤的手臂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汗王死,此时再说什么都没有意,只能僵着脸道:“自然不介意。”

        薛恕颔首,策马往前走了几步,道:“大燕的人马还未到齐,还劳瓦剌王略片刻。”

        木铎与乌珠不知还要什么人,但此时出于心虚也没有再多问。

        待战场上的尸体清的差不多时,忽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待人马靠近了,们才发现策马冲过来的是两支队伍。在前奔逃的是鞑靼军队,在后追击的则是大燕军队。大燕军队阵形俨然,从后方以及两翼包抄,像牧羊人驱赶羊群一般,将散『乱』不成形的鞑靼军队朝们所在的方向驱赶过来。

        “是大哥的队伍。”乌珠认出了鞑靼方的领头人。

        鞑靼汗王的长子被贺山一路追赶至此,看见前方的严阵以待的军队时心就凉了大半。再看到被大燕军士看管的鞑靼俘虏时,心中生出更大的不妙来。

        薛恕派了一队兵马上前,配合贺山的兵马快俘虏了这支逃窜的队伍。

        赤力,也就是鞑靼汗王的长子被押送上前。目光扫过俘虏的面孔,认出了这人是跟随父亲的人马。

        的心脏砰砰跳着,目光不断搜寻鞑靼汗王的身影,最后在瞧见马背上的一具尸体时,目光陡然顿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露』出惊骇神『色』来。

        薛恕故意叫得更清楚,上前将尚『插』在汗王背上的弯刀□□,交还给了木铎:“瓦剌王的弯刀可别落下了,咱家听说这柄金乌弯刀是瓦剌王室代代相传的神兵,历代瓦剌王握着这柄刀收割敌人的『性』命,是瓦剌族的荣光。”

        的话刚说完,就见赤力仇恨的目光落在了木铎身上,恨声道:“是你杀了我父!”接着又看见了同木铎站在一起的乌珠,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刺穿二人,怒声骂道:“吃里扒的娼『妇』!”

        平白替人背黑锅,木铎自然不干。但正想开口时,见薛恕『吟』『吟』地看着,右手扣着腰间的刀柄。

        咬着牙与薛恕视。

        还是乌珠知道薛恕不好惹,拉了拉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薛恕此人阴险狡诈,偏偏又擅武,木铎根本不是的手。在居于下风时与上不是明智之举。

        不论鞑靼汗王是不是们杀的,们确实同大燕合作了。

        乌珠冷着看向赤力,用鞭子重重拍了拍的脸:“我的好哥哥,你现在这样,可还不如我这个娼『妇』。”

        话落,鞭子一抖,长鞭抽出破空声,一道鲜红的鞭痕横贯过赤力的面颊和脖颈。

        赤力反抗无果,只能用最恶毒肮脏的言语辱骂乌珠。

        乌珠充耳不闻。

        薛恕白白看了一场戏,才不紧不慢道:“战场都清扫完了,这便去同大军汇合吧,陛下抵达漠北。”

        木铎与乌珠自然没有异议,当即便下令上马启程。

        只是临出发时,发现带路的燕军并未折返胪朐河,是往西北方向行去。

        乌珠与木铎视一眼,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个方向,是瓦剌所在。

        大军行了两日,路途过大半,眼看着距离瓦剌地界越来越近,乌珠终于不再抱有侥幸心,上前询问道:“薛督主,大燕陛下不是在胪朐河岸驻扎?如今去瓦剌是何意?”

        薛恕头看她一眼,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容来,只是落在了乌珠眼里,这容愈发瘆人:“陛下转道去了瓦剌。”

        乌珠心头一震,有什么呼之欲出。

        待终于抵达瓦剌时,木铎与乌珠瞧着驻守的大燕军队,心中隐约的猜测应验,面『色』都是铁青。

        们想着算计大燕谋取更大的利益,不想大燕也在算计着们,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抄了们的底。

        “大燕这是什么意思?”木铎青着脸质问。

        薛恕头瞧一眼,容不达眼底:“瓦剌失信在,大燕不过礼尚往来罢了。”

        们早料想瓦剌与大燕不齐心,所以围剿鞑靼时并未指望们出大力。让木铎带了族中的精锐出来,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实则在北征大军抵达胪朐河后,殷承玉只留下了小分兵力守城,暗中将大分兵力抽调出来,轻骑突袭瓦剌。

        瓦剌本就元气大伤,加上木铎带走了大批人马,留下来的人心思各异,击破轻易举。

        说话间至大营,薛恕下了马,问守营的士兵:“陛下可在帐中?”

        念出“陛下”这两个字时,的声音带出许低沉温柔。

        有三月未曾见过陛下了。

        “陛下与虞都督出去巡视了。”士兵刚答完,就指着远处道:“应当是陛下来了。”

        薛恕转身去看,就见两匹枣红大马前后奔来。领头匹马上,有人一身银甲,熠熠生辉。

        到了近前,殷承玉勒绳下马,与薛恕深深视一眼,方才看向僵持的木铎与乌珠二人。

        “朕方才去巡视了一番,叫二位久了。”将马鞭交给边上的士兵,殷承玉当走在前头,如同主人一般自在。

        薛恕自然然跟在身后。

        倒显得木铎与乌珠这两个原本的主人像是客人一般。

        只是形势比人强,两人不得不老实下马跟着进了帐中。

        殷承玉在主位上坐下,薛恕立于身后,有士兵端了热茶过来。

        忍到了此时木铎再也忍不住,终于冷声质问道:“这便是大燕陛下待盟友的方式吗?”

        殷承玉端起茶盏慢条斯小啜一口,并未立即答,是说了路上遇见的另一桩事:“朕领兵前往瓦剌时,路上正巧拦截了一小队瓦剌兵马。领队的将领称是奉了瓦剌王之命令,前往胪朐河设伏。”

        “若是朕没来瓦剌,这个时候正好在胪朐河。”殷承玉容不变:“不过将领拿不出信物证明,朕觉是有人故意破坏大燕与瓦剌之间的结盟,所以便全歼了队兵马。”

        “瓦剌王觉得呢?”

        木铎神『色』微僵,气势再不如前般足。

        见不答,殷承玉又道:“前乌珠来信,说瓦剌王有意递交国书,归顺大燕。即便这两三月交涉都未有进展,但朕早将瓦剌百姓视作我大燕子民。想来瓦剌王也是如此?”

        双眼睛里充斥着温和的意,但当木铎上时,只觉处处都是凌厉的威胁。

        头一次在一个瞧着甚至有文弱的君主面前,感到了坐立不安。

        气氛逐渐沉凝。

        殷承玉神『色』自如地喝茶。

        木铎将所有筹码算了一遍,『露』出许颓然之『色』,又扭头瞧了乌珠一眼,乌珠朝摇了摇头。

        除了归顺,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

        木铎最终还是选择了归顺大燕。

        瓦剌递交国书主动归顺,以及鞑靼的受降仪式都在同一日举行,定在了十月二十五日。

        鞑靼汗王身死,次子战死。长子与阿哈鲁被俘。除此之,还有鞑靼汗王逃走时主动舍弃的妻妾儿女共计三十二人,都在之后被大燕军士陆续抓了来。

        还有若干残还在顽抗,也都被大燕军队相继剿灭。

        这一役,大燕俘虏鞑靼军士男女共计六万七千九百一十三人,得宝玺图书牌面一百一十三,金印一,银印三,马三万六千匹,驼三千九百二十头,牛羊共计十万四千三百六十九头,车三千一百辆……可谓收获极丰。

        殷承玉斩杀了阿哈鲁,留下了鞑靼汗王长子赤力。

        十月二十五日,草原上建起台。

        瓦剌并鞑靼的军民皆聚于台之下,亲眼见证自己的王跪伏在大燕皇帝的脚边,以示臣服。

        殷承玉下旨册封木铎、赤力为贤王与顺德王。

        此后,还会在漠北草原设立漠北都司,派重兵驻守。同时再逐步开放关内关的往来通道,促进与漠北的往来贸易,加强漠北的控制。

        不论木铎与赤力今日臣服是否甘心,殷承玉都不会给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册封的圣旨与宝册是提前备下,薛恕端着托盘递到二人面前。木铎与赤力分别接过,领旨谢恩。

        唱礼的官员见状,声唱道:“拜——”

        台之下,十数万军民跪地齐拜。

        台之上,所有官员亦行跪拜大礼。

        薛恕立在殷承玉身侧,亦要随之拜下。但未屈膝,殷承玉就经托着的手臂将人扶起,与并肩立。

        辽阔雪原之上,十数万人齐拜。唯有们二人轩然立,俯瞰万里雪原。

        殷承玉负手看向远处苍茫,问:“你北征之时,可也如今日一般?”

        薛恕略作思索,摇头:“没有陛下,天地失味,臣只觉人世孤寂。”

        上一世带兵踏平北方诸,瞧着莽莽草原,不觉得兴奋,只有思念蚀骨。

        践行的遗愿,但再也不会知晓,再也不会同一道看这万里河山。

        只余独自守着日渐褪『色』的承诺,苦苦挣扎煎熬。

        山河万里从来不是的想,之所求,唯有一人。

        只是这一人站得太,于是只能跋涉千山,不断攀登,才能与并肩立。

        “如今呢?”殷承玉侧脸看,宽大衣袖下的手与交握,掌心的融融暖意也传递过来。

        薛恕收紧手指,深深凝着,黝黑眼眸里只有一人身影:“如今只恨相爱一生,一生太短。”

        恨不能千秋万世,与君纠缠。

        *

        隆丰十四年,鱼台大疫。

        困于泥沼之中,看见有神只翩然至。神只神『色』悲悯,如月姣姣,度众生苦难。

        从此以后,看月亮,便只看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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