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瓦森塔尔

别说船团的战士了，那些复活后重新组队再次回到前线的玩家面对突如其来的“国仇家恨”BUFF都有些愣神。但是代入一下，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行，这BUFF我吃了。

于是战场血腥程度更上一层楼。

抛去职业军人们不论，普通玩家们本来大多是抱着打个热闹的心态来参加这场战斗的，昨天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沃德人的延迟复活附带的血肉场面还一度让不少人弹出服务器上不了线，今天再战，多少都有点收着打的意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本来随便喊喊的口号，喊着喊着就上头了。当初的烧杀抢掠，说起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真正的亡国灭种之策。前几年联合政府整理的时候，从瀛州翻出来的华夏典籍文册原稿数量之庞大，涵盖之庞杂，举世震惊。

是，现在不让讲了，也不宣传了，岛国并入华夏大区，现在叫瀛州省了，军国主义遗党连着他们的天皇一起明正典刑，公审判决了。但是不够。

上层决策者要顾及国际影响和全球稳定，处置对象的范围明确且方法克制。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但凡有自称瀛国人而不是瀛省人的，挨顿打都是轻的，要是敢鼓吹什么樱花帝国①，那当街暴毙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也许几代人之后，这种情感会淡薄，在全球一体化的大环境下也将没有所谓正统的瀛国人存在，也就没有了报仇索债的对象。

但是现在，谁还不想族谱另起一页，年节享受头香呢？②

如果沃德人像一些幻想作品中的哥布林或者地精一样和人类有着明显的外型区别倒还好，偏偏他们除了矮一点，身体强度低一些之外与人类别无二至，甚至肤色都是灰黄色的，这可太方便华夏玩家带入了。

如果说之前，这种高度类人的形象还给他们带来了一点优势，毕竟对玩家来说杀人和杀怪的心理负担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么现在，不仅优势没了，而且劣势暴增，打到第三轮，也就是白衣城人均阵亡两次的时候，前军八千人的沃德战阵已经要崩了。

大家都是死了会复活的，你搞得一副不共戴天拼死拼活的架势是要怎样啊？

那个人，你下半身都没了就别往前爬了啊！

还有你，你身上四个枪窟窿都在发光了啊！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啊！你怎么还能砍人啊？

卧槽你怎么还咬人啊？

什么小鬼子啊？你们才是鬼吧？

对啊……他们……

“他们是鬼啊……他们是刀鬼的伥鬼啊！”

船团的前军一万部队，有八千沃德人，两千半人马，其中沃德人是千人一个方阵，前四后四。半人马本来是整体跟在沃德人后方的，之前从两侧绕出，从旁冲击白衣城的队伍。按说白衣城十几人一个的小队是用不着半人马大规模成建制的应对的，他们完全可以散开来分散出击。但这样执行了一轮，直接减员三百多，半人马也怕了。

骑兵最大的战场优势在于灵活机动，如果被限制了速度，那打绞肉战还真不是步兵的对手。而半人马每一次拉开距离，白衣城的玩家们就会迅速丢下目标，转头就冲向沃德人，搞得半人马根本发挥不出来多少牵制作用。

虽然白衣城也在他们的冲击下减员不少，以至于现在沃德人还有四个完整的千人队外加零散的几百人，但当军阵中突然有人颤抖地喊出这一句“伥鬼”，整个前军散了。

船团战士不怕死，反正会复活，消耗的精神力什么的，习惯了，很快就能恢复的。

但是面前这群敌人，哪怕明知会死，哪怕明明已经在死了，整个身体都在发光消散了，也要再扑上来，给你一刀，给你一拳，甚至用牙齿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们怕了，不是怕死，断头不过碗大个疤，何至如斯啊！

这是地狱，敌人是恶鬼啊！

“我不打了！我要回家！你砍了我吧！”一个沃德士兵突然嚎啕着转身冲向了后方。

倒也没用后军的督战队动手，在他跑到中军精锐部队面前时就被一刀砍翻，然后化作光尘消失了。

但是这一刀却更刺激了前方的同族，四千多人的队伍原本只是散乱在原地，阻碍了后方的进军，此刻呼地回过头来，倒卷而去。

呼喝声，咒骂声，哭嚎声，甲衣摩擦声，兵戈交击声，一片混乱。

没有人四散逃窜，他们不是怕死，不是在逃避战斗，他们是要离开这片地狱。

他们只是惶恐，以及这份惶恐被群体放大后的混乱，如果能适当引导和安抚的话，重新投入战场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带了头的人提供了一个切实有效的脱离这里的办法，在那些血红色的双眼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前军的沃德人绝大多数根本没做什么思考就跟上了带头人的脚步，而剩下的人也就被裹挟着没有了什么思考的空间和时间。

高大的半人马指挥今天并没有戴他的羽饰盔，露出黝黑面孔，此时正皱着眉，盯着前方糜乱的战线。刚刚也是他下的命令将溃兵直接送回去——没有战心的士兵就算原地拉起也只是累赘，他是这样判断的。但此时看着战线上亮起的大片荧火，前线的溃退倒卷之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嘿！看哪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又一次的。

那个降临者又一次突出了自己重甲亲卫队的包围，手中提着一支亲卫长枪，在自己看过去时，甩手投了过来。

这是第七支还是第八支了……索萨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点。这光明正大的投枪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格挡，但要说完全相信两名近卫，无视对方时不时的躁扰，他也还真做不到。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烦躁。

他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第一次认真审视起这个传说中被称为“刀鬼”的降临者。

对于降临者的那些传说，索萨罗原本都是嗤之以鼻的，但作为一族领袖之一，他也知道思潮这种东西不是能强行管控的，不如将它作为已知情报好好利用，然后正面击溃传说的载体就好了。

具体到“刀鬼”亦或“护林神”，传说中他强大嗜杀，但也仍然属于一个“个体”的范畴，而个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军队的。至于说“刀斧难伤”，呵，能破防就能杀。

索萨罗原本是这样想的，先锋军的回报也印证的他的想法——确实很硬但还砍得动——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家伙，分明毫发无伤。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直接了当的问道：“星球意志在单个个体上的投射效果不可能有如此强度。”

“你在说什么？”见周围的敌军都停下了动作，墨翎也乐得休息一会儿，反正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干扰对方的指挥。

索萨罗哼笑一声，有点不耐：“我在说什么？呵，也对，你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做作的鼓了两下掌，接着说道：“你的战场直觉，武斗技法，反应速度和精神集中度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而你的身体强度更是超乎常理的坚韧。这些素质任意单拿一项出来都是达到甚至超过星球意志所能强化的效果上限了，而你偏偏集于一身，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你问这个啊~~”墨翎拖着夸张的长音，同样动作浮夸地仰首撩了一下长发，又顿了一顿，才笑着答道：“你猜。”

索萨罗本就皱起的眉毛几乎要聚在一起了，眼睛也瞪了起来，本来就黝黑的脸看起来更黑了：“你在消遣我嘛？降临者！”他几乎要咆哮起来，好在最后按捺下去，没有在众多部将面前失了体面。

墨翎当然看得出他很生气，但那有怎样？他只是愈发觉得这些半人马真是直脾气，以及——笑得更开心了。

“那不然呢？”他咧着嘴反问道：“你该不是以为你这样问我，我就会原原本本地把我的能耐和缺陷都告知与你吧？要不然你先告诉我他这离谱的箭术我应该如何应对，如何？”

墨翎抬枪指向索萨罗的身后，那里站着一名高大的森精灵。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始终注视着墨翎，手中的长弓上也一直箭不离弦。

此人正是墨翎今天能够杀出半人马重甲亲卫队的包围，却仍无法直击索萨罗的原因。那神出鬼没的飞矢总能恰到好处地封死墨翎再进一步的机会，毕竟——就像前面说过的——无敌不等于霸体。

“瓦森塔尔人的箭术是千万年来的传承，也是自先祖沟通母星以来不断祈愿的积累。”出乎墨翎意料的，见话题转向自己，那名森精灵——瓦森塔尔人——居然真的开口回答了，“与其它种族不同，每一名瓦森塔尔人从母星获得的馈赠之力都是相同的，我们的箭术既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后天不断努力精进得来的，它既是技能，也是技巧。”

“无意冒犯，刀鬼阁下，想要应对我们的箭术，你只有成为更强，并正面迎击这一条路可走。”

“因为不管我怎么走，你都会把它变成正面是吧？”回想之前的几次强袭受阻，墨翎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而对方则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那份认真变成了一种……犹豫？纠结？从他那张仿佛藤编面具一样的脸上，墨翎很难把握这种微妙的情绪。只见他转向那名半人马指挥官，似乎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而后者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将目光从墨翎身上移向了前线。

“刀鬼阁下，请容许我再占用您一点时间，索萨罗阁下不会抢这种战机的。”见墨翎随着索萨罗的动作又要动手，瓦森塔尔人黎洛急忙出言劝阻，而墨翎也终于知道了敌军指挥管的名字。

见索萨罗转过脸去之后确实只是抱着双臂观察战场，并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墨翎便将视线重新投向对方身后的森……瓦森塔尔人，而后者加下来的话也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刀鬼阁下，我叫黎洛，我的部族正是与您领地接壤的那一座茂冠……”

【①全世界约40种樱花类植物野生种祖先中，原产于中国的有33种；秦汉时中国已有宫廷栽培樱花的记载，至唐朝时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中，在盛唐时期已随处可见，樱花也是在这一时期被日本朝拜者自中国带回并开始培育的。

②参看《头香居士》

我承认这一部分确实是带着个人情绪写的，但是应该没有很尬很僵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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