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外客
在这里,冬天的风雪似乎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微弱不闻,却渗透骨髓,和湿度大将冰未冰的地区有得一比。
这就是灵气的调解效力吗,若是灵气浓度大的地方,寒冷之时,灵气入体带走的热量岂不是更大。
细渗渗绵绵不绝,可堪形容一二。
村子人人闭门不出就是最大的写照。要知道这里可是灵气的世界,哪怕是凡人,长期被灵气浸染,身体的耐受性也会相应地提升。
所以与剩的状况更糟糕了,最寒冷的那些天里,他的意识都是昏昏迷迷的,和将死之人别无二致。
这个村子只是个平凡的角落,自然不会有高明的医生,也没有厉害的修者,一切只能熬。与剩的生死真是看天命了。
“可怜的小子,他们家要绝后了。”王三水在窑洞外添完薪火,加大烘烤地板的火力后回来一看,不由得叹息。
雨娘倒只是随意看上一眼就别过,一把拉过王三水,躲在被窝里暖和,“你倒是大方,柴都烧完了,看你这大冬天的在外面捡不捡得到一叉树枝。”
“可管都管了,也拿了邻里给他的救济,他要是活不过这个冬天,别人说闲话怎么办,我可不想你再被说三道四。”
“都过去了,王家的事再大,对于平民而言都一个样,该倒霉的时候总是逃不过的,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孩子的事,你不想你家也没后吧。”
王三水不由得讷讷,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县里人就是县里人,玩得就是刺激,这些晚上是真兴奋。
暖色靡靡的氛围升起,王三水躁动起来,只是一声咳嗽在门外响起,打断了这份节奏,让他颇为不爽。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王三水疑惑中下床,在厅门缝隙往外看,只见两辆由高大的神骏长毛狼拉行的货车停在门栏外,两个略显风霜的男子正对着往外看的他挥手。
王三水打开厅门,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两位外客可是打听道路?这附近的路我还是很熟的。”
双方就这般隔着门栏攀谈起来。
两男子中身量更高的壮汉显然是看出主人家不欲迎客入内的想法,只是这乡下里难得能遇上修者,要打听事,错过这家怕是没下家了。
所以壮汉也不含糊,掏出一枚中品灵石,“主人家行个方便,我俩兄弟行商为生,在这乡下地方颇有不便,尤其是修真界的信息闭塞,买卖情报不通,想向内里的修者问些附近的情况,好有所准备。再加上长途跋涉,我们的长毛狼也需要休息些时日,故而想在这留宿几天,还望成全。”
王三水一时哑口,这两人是修者呀,这就难办了,而且内里的修者?屋里就剩下雨娘和与剩,难道是与剩?怎么可能。
“单位中品灵石一颗一天,修真界的情况笼统说说,上一品灵石一颗,这样可以接受么?”屋内,雨娘的声音轻轻传出。
壮汉面露喜色,赶紧回话,“可以,打搅道友了。”
在安置好车驾后,两男子随着王三水入内,路过窑洞外的焐火坑时,掏出几枚下品灵石,让王三水辨别后掷入其中,“小小敬意,还望笑纳。”
王三水虽然是平民百姓,但好歹有点见识,也知道灵石的妙用。人工合成的下品灵石在修真界就是随身火种,在凡间还能当成套近乎的茶水使,相当好用。
他沉默着尽量不说话,担心说多错多,再者突然间得知雨娘是修者,他也还没适应过来,只是陪同在旁。
上品灵石分三级,和中下品灵石兑换机制一样,一比一百,更上级的灵石就属于天地灵物,分量质量都不好估算,故而不用作基础单位。
在内屋,雨娘打量着那枚上一品灵石,神色间带着些恍惚,但很快就叹气回神,灵力聚集,淡淡地刻上狗剩两个字,再将灵石放置于他肚脐上,盖好被子离开。
大厅里,两男子起身拱手,雨娘同样回礼,搞得王三水不知所措,只得跟着拱手。
“两位怎的是陆行,冬天大雪漫漫,商路多是飞行,哪怕修为不足,也是有通行飞船可搭乘,何至于如此。”这时的雨娘直接没有了在村人眼里的怯生生,落落大方,显得甚有风采。
“道友说笑了,地心引力为天地意志,四大基本力之一,怎是说飞就飞,我俩兄弟筑基修为,悬空静止亦不过合格线的三刻钟,飞行倒好上一些,可也顶多半个时辰,至于飞行法器,且不提价格,单是要带上这些货物便力有不逮。”壮汉指了指他们两人的大背包。
“是我见解浅薄了。”雨娘致歉。
壮汉摇头,眼底却多了丝审度,他们是昨日感觉到了异于天地灵气的灵力波动才来到这的,虽说不准,但该是一般修者突破时的迹象,可看这妇人的姿态,一点都没有突破后的不稳,加之这番对话,其原来所在的修真势力不会弱。
这钱花得值。
“两位可是刚到南湖地域不久?”雨娘转回正题,问道。
“正是。”两人中较为年轻的清癯男子不由得显了显自身的存在感。
老.毛病又犯了,壮汉微微皱眉,这小子喜欢年长成熟的妇人,尤其是人妻,每次谈生意都管不好自己,当真欠社会教训。
“原来如此,那怪不得连王家氏族都不清楚。”
“道友可否详讲?”壮汉赶紧接过话题。
“南湖地域三千万平方公里,由三家势力统辖,呈三足鼎立之势,这些你们行商的该是知道的,然而这三大势力的情况,外人若不在南湖呆久点,怕是感觉不出来。”说到这,雨娘停顿了一下,嘴角有些抿着。
壮汉眼观六路,发现陪同的王三水神色中带着怜惜,联想到王三水的凡人之身,当即推翻他原先对两人假扮夫妻的推论,他示意清瘦男子拿出备好的谢礼。
灵石虽好,但人际往来不该总是钱来钱去,过于功利势利会错失很多信息的。
清瘦男子表现得很卖力,取出了带有养身之效的灵药,一支通体粹白,剔透的茎秆。
“这灵药是我们的谢礼,亦是我们的主商品,还望道友多加指点。”
“中一品,看上去还能继续汲取灵气晋升二品,不知是何物?”
“宗门取名玉.浆莲身,服之具有养身之效,视服食者的身体素质而定,为我宗门主要销售灵植,更高品质亦是有的。它也还有其他变化属性可供选购,各色各样的都有。”
雨娘稍愣,这口气可是相当大了,要知道王家氏族所属的锋一涧都没有这样的万用灵植。
“术有专攻。此物茎秆对女子最是好用,莲伞可于承载火力更好地炼药提纯,藕心则专供灵气,比之上三级灵石亦是不遑多让。”
雨娘了然,经这么一打岔,她也回神,转而专心讲解起南湖地域的修真界详情。
“有这层次的灵植,倒是不愁卖了。南湖这里呢,南山锋一问客起,一山一涧一阁楼,指的便是三大势力。南山派长年稳居龙头宝座,虽是门人稀少,却个个人中龙凤。锋一涧是剑修门派,法修武修都有,龙蛇混杂,你们要售卖货物的话,我推荐到这一派附近。问客楼就比较特殊,似乎和中域的势力有关,他们那里做学问的人很多。”
“中域问道阁,这不难猜。”
雨娘点头回应,也没太留意,反正无所谓了。
“这附近便是在锋一涧的势力范围内。刚刚也说了,不呆久点看不出三大势力的龃龉,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底下一片龌龊不堪,各种二流势力的争斗都有他们的影子,所以也就衍生出三家通吃的现状。”
壮汉沉默地听着,这些事大家都知道的嘛,结果听着听着一愣,三家通吃?
“所谓的三家通吃,是指各个二流势力应对一流势力干预的措施,他们……分派不分家,进而达到新的平衡。”
这可真的是……很有意思了,壮汉嘴角带笑,能发展成这样,说明一二流势力的博弈中,各有胜负,这平衡里藏着的就是挣钱的机遇。
不枉此行,他转而问道,“还请教道友,此等情形需留意哪些细节,譬如说是哪些门派氏族?”
雨娘停顿半响,看了会桌面上摆着的灵植,而后才开口,“势力间的烦杂事又哪是我这样的小修士能清楚的,不过王家氏族的事,我还是能说说。”
“劳烦道友了。”
“王家整个氏族和多数二流势力不同,很传统,这地是谁当头儿,那他们就归属谁。也发生过争斗,有他们自己独立解决的,也有锋一涧弟子协助解决的,就是没有锋一涧弟子主导解决的。我能告知两位的情况,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壮汉起身拱手以示谢意,随行男子自然也是跟着拱手,就是眼睛的视线有些鬼祟游移,往不该瞄的地方瞄,不过掩饰的很好。
“接下几日便打搅道友了。”
这样,双方的交易便算完成,雨娘虽然有些担忧王三水,但招待他们的事还是由男主人做主为好,不然会惹人说闲话的,这村子不大,人情虽然不薄,但亲疏好恶也很明显,闲话总是很能默默伤人。
再者,老是忧心别人害你,那当真是说明你有问题了,不懂得阅读他人的态度和事情巨细,千日里防贼的人,是很犯傻的。
筑基修者掠空翔跃,不眠不休整整一日都毫无问题,他们真要做些什么,在这小小村庄没人能发觉,也更不可能阻挡。
所以雨娘又待回内屋,蜷缩在被子里御寒,等着王三水照顾。
什么都不用再思虑忧心担惊受怕的感觉,真的很轻松。
与剩是在住客留宿的第二天醒来的,一颗上一品灵石的灵气缓缓润体,足以将他从昏厥中拉扯回来。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王三水夫妻恩爱的靡靡声音的刺激,搞得与剩刚醒来便只得叹服。
王三水在发现与剩侧身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继续冲动,但耐不住雨娘愈发的激烈,为了他家有后,也是拼了,绝不是因为什么爽感啊,和其他男人对比的优越感啊什么的。
在外厅睡不着的清瘦男子无奈地,羡慕地望向内屋,不由得感慨做贼的好处。魔教贼子在处理这种情形时可果决得多。
师兄倒是睡得舒心,甚至是很久没见他能睡得这么放心了。男子不由地佩服起来,短短一日半便能对周遭环境做出定断,进而调整自己的状态,当真了不起,反观他自己,真想鸠占鹊巢啊。
这都是恶念,得放下,放不下就得戒,戒不了就得禁。
翌日,认识到能下得床打招呼的寄居男子后,清瘦男子便释然了,还有更惨的家伙在,当真舒心。
“在下钟清行,这两天和我家大哥在此留宿,倒是没见过朋友啊。”
“与剩,多得王三水大哥收留才得以存命,不然冬寒来时便长眠于世了。”
两人见过面,寒暄几句,清瘦男子便感兴致地打探起来。
这当然怪不得他,内屋绯色靡靡,淫晕霏霏,他又不是主人家的人,从里面出来,自然引人遐想。
这时,壮汉打理好车驾的琐碎事从屋外返回,见到陌生的与剩便热情地招呼认识。王三水再从屋外回来时,外厅已然是有说有笑的氛围。
王三水能得王姓,在村子里也是能说会道的人,早些天看他们是修者,不敢多说,现在见到狗剩和他们谈天说地的,也放开加入闲谈。
尤其是壮汉破山白谈起他们俩兄弟走南闯北的见闻时,引得王三水和与剩感慨不已。
说着说着,说到了与剩手里握得死死的润木硬墨笔。
破山白端详一会,确定是一支凡笔,但所用木材品相极佳,硬墨的更替固定丝滑流畅,作为艺术品而言还是很有价值的。
“若是换上灵物所制的硬墨,画符画图,行字留意当是无碍,可惜没有加成效果,你我相谈甚欢,初次见面,这一方硬墨便赠与兄弟了,祝兄弟读书有成,修真有望。”破山白也不多问与剩为何抓笔之法如此用力,大气地送起礼来。
“多谢白大哥,今后还望白大哥多多指教。”
“兄弟聪颖。这方硬墨品相不低,已有中三品,取适量水混成泥浆,灌入笔心自会慢慢凝固,而硬墨中掺入的油性灵气物亲和木质,会分离附着笔心表层,届时旋转笔心机关便可出硬墨。”
与剩点头受教,破山白这是在指点未曾接触过灵物制品的他,许多修真知识在修真界属于生活常识,若然犯憨,徒惹笑料而已,就像王家的少爷们曾经对他的嘲讽。
啊,画面感又隐隐欲现了。
再待了两天,破山白准备前往王家氏族管辖的氏王县,在动身前听得王三水说起王家氏族赐姓一事,又联想到这氏王县的王氏二字倒置,不由得对与剩多提点一句。
“兄弟,你这与剩一名刚起没多久,村里还没什么人知道吧。”
与剩点头,“我这些时日都是卧病在床,与同村人无甚交集。”
“那便好,王家人在县城的命名上都这么别扭,再加上王家是前朝赐姓,对属地之人亦是采取赐姓增丁的方法,更听你雨娘嫂子说起过王家之事,于你而言,无论是修真路还是研读路都避不开王家,你仔细想想姓名一事,我言尽于此。”
说完,破山白便坐上车驾,驱赶长毛狼赶路,钟清行在上面挥手告别。
“钟清行这小子挥个鬼的手,要不是白兄,我铁定一巴掌拍死他,淫.棍一根。”王三水撇撇嘴,这些时日来颇不爽钟清行的视线。
“妒嫉了?哈哈,人家确实帅气有风度哦。”
“顶个鬼用,狗剩不也一样有风度,饭都吃不饱,还是你相公我勤奋。”
雨娘不由得捂嘴一笑,他是丝毫不提帅气两个字,醋味很足呢。
与剩在旁看着,也是无语。
“狗剩,我知道你不想别人看不起你,但改名一事,破山白说得对。”雨娘调戏完自家夫君,转而说起与剩的事。
“王与剩,王与圣,口可诛心,笔可伐情,修真界的事情很唯心的,毕竟实力为尊,狗剩也没什么不好的。要是你有一日能燕雀化鸿鹄,在王家氏族里,妒嫉你的人众口铄金,没能强大起来的你怎么挡?”
与剩沉默片刻,虽然雨娘误解了他起名的本意,但这话确实该听,“那就换个字吧,苟剩,苟且偷生的苟总不会被诋毁了吧。”
“所以我说狗剩这个名字挺好的,好养活,在修真界也苟得住,不然,真的会飞灰的。”
雨娘面露笑意,接着吩咐王三水煮好热水,要拿那玉.浆莲身给他提提体质。
“不要舍不得呀,反正最后滋润的又不是你,你呀,熬得太过了。”
王三水说不过,只得从命。
再改名的苟剩在旁静静地看着,右手缩在衣袍内,有些冷意,不禁摸了摸肚脐内的那枚一立方厘米的单位上一品灵石。
脑海里突然有两副清晰的画面,那是雨娘大婚时的身影,还有……
曾几何时在田间偶见她弯身时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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