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落子
以精神来分,修者分法修和武修;以手段来分,修者分法修、器修、剑修和体修。
这是方向的问题,只要适合自己便好。所以有些时候可以根据手段来估摸一个人的品性。
不过稍有偏差就会出错,就像拿枪的体修和运使枪型法器的武修类器修,会让人产生严重错判。
王一守作为王家金丹修者的代表人物,一手烈罡剑刚猛直接,很容易让人产生他毫不作伪的感觉,然而事实上,他是法修,法修类器修,擅长钻研器物。
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喜欢钻研器物的人,在与人斗争上显得那么地……单纯。
苟剩是想笑的。
要是他要杀的人从王虎换成王一守,他怕是做梦都笑醒。
那真的会很轻松,不会像现在这么累。
这种累,已经让他有想找人分担的念想。只是狗剩被系统认可挽救后,就一直不出现,直到这一次。
所以这几天,苟剩偶尔会想:狗剩是不是鄙视他,正因对他那驳杂心念不屑一顾,才不愿意融合神魂。
哐当的一声,让苟剩没能继续玩这无趣的猜心思游戏。
真娘又来监狱探监了。
先前就一天一次,想让他更改认罪口供,她来想办法捞他出去。
至于是什么办法,苟剩觉得连问的必要都没有。
他当然拒绝了,“这样不是很好么,你以后也不必被我身上带有的标签束缚了。”
“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那时候真娘的伤心相,让人难忘。
这一层监狱里的犯人大多能知晓外面正发生的旁系整合,所以都不再抵抗,只玩乐耍嘴皮子,每次见真娘进来都嘴花花。
那透露着的欲念,简直是恶意的代名词。
真娘从起初的无视,到现在已经能随口攀谈,不再像以往那样退避三舍。
变了很多。
她来到他面前,蹲下,把餐食送进牢房里。
苟剩看着餐盒内的那小罐秋梨膏,不由得笑了笑,“看来那小东西没偷懒,有好好地帮你做事。”
“嗯,已经筑基后境了。”
“这么快?药灵鸟没这么好养吧。”
“它又不用修炼法术手段,只管依仗血脉强化寻药的能力。我备好资源后,它慢慢积累就晋升了。”
“总还是花了心思去研究的吧。”
真娘看着苟剩柔和地微笑了下,“是呀,体谅到我的辛苦了?”
苟剩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吐气,“我不会改口供的。”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回到村庄那里,我再也帮不了你,而且。”
“而且说不定会被谋害,是吧。”
“你知道你还这样。”
苟剩不由得再次叹气,“我不是你的孩子,也不会替雨娘向你讨债。”
这话说得真娘咬住红唇,她难过了。
“我只是不想你忽视你对她做过的事而已。你承受了懊悔,改变了自己,这样很好。你并不欠我。”
“回去吧,想想怎么和心娘修复关系也比在这里受委屈好。”
“那你想做什么?”真娘并没有被苟剩气走,“你这样做,觉得我会开心吗?”
“我不是为了你。”
“那我去求王虎不就能救你出去了,你只要配合一下就好。”
苟剩把身体挪前了些,好和真娘面对面地看着彼此的眼睛,“用你渴望的自由换,我觉得很不值,而且,你为我做这么多,到底是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不是你用来填补遗憾的工具。”
真娘彻底地无话可说了。
“不要做傻事,我有自己的想法,再者,也不是一定会出事,谁没事吃饱了撑着要做掉我呀。”
见真娘被拿捏住,苟剩当着她的面把餐食吃下,两人全程没再交谈。
临走时,真娘欲言又止,苟剩只得再推她一把,伸手握住她,“我很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就到这了,好吗?就像你说的,雨娘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是你的孩子,心娘和云娘更需要你。”
真娘看着他很久,才慢慢地点头离开。
苟剩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最怕她一时冲动先斩后奏,不过那样的话,或许前世带来的不甘会得到填补……
得出狱了。
“我费尽心思要得到真娘,你倒好,把她往外赶。”
声音从对面传来,苟剩没搭理,敲响了铁栏杆。
“虽然没法听见你们在谈些什么,但想想也知道她在被王虎逼迫,这样她还愿意救你,你真幸运。”
“幸运么。”苟剩不由得呵了一声,“比起众叛亲离的你确实算幸运。”
王一守立即走到栏杆前,阴冷地看着苟剩,“你知不知道,就算我这样了,我要是愿意配合王虎他们,还是能带你一起下地狱。”
苟剩点头,“我知道,但你不会那样做,你对王虎他们的憎恨不允许你妥协。”
王一守握紧拳头,被苟剩说中了心声。
“哦,来人了,你那边的。”苟剩说完,往带路的王全才挥手,把自己要求今天出狱的请求和他说了下。
“这事得家主决断。”王全才不愿惹事地回答道。
苟剩立刻阴着脸,说道,“你信不信我改口供说是你逼我去勾搭李兰心的?”
“你,你血口喷人!”
“我就喷了,怎么,你向家主要的管理权,连这点都做不到?我都已经定案了!”
被苟剩逼着,王全才没办法,只得把这件事通讯家主和议事会。
很快就有了回复,把他带到执行部,由执行部再确认一次证据链,并要求他将工作情况提交上去。
而另一边,来劝王一守的王十里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等到苟剩离开,他才激活监狱自带的隔音阵。
两人面对面看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到最后还是王十里熬不住,他说道,“大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背叛你?”
“我不是你大哥,而且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呵,也是,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李管事那边,需要你帮一下。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王一守没回应,两人又僵持了片刻,在王十里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开口道,“去找执行部的副部长,他对兰心有意,能拦下商会对兰心的惩戒。至于议事会这边,我会把过错都包了,这样,你和那两个人能安心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个结果。”
王十里带着难过地闭上双眼,“对,是这个结果。”
说完,他迈步离开,既然都做出这样的事了,还装什么无辜。
这份罪,他该受。
苟剩在执行部处理完案底后,返回到婴仙别院。
真娘一直在别院等着,而王虎居然也来到这里做客。
看王虎望过来的表情,想必是被他坏事了。
苟剩先是向两人问好,接着以整理工作交接的事为借口,面无表情地离开。
这可不是对化神真修该有的态度。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真娘有来过,想再劝他试试,不过都被他指着那一叠交接报告应付掉。
在此期间倒是和奥薇莉雅见过一面,是王叔人借他这次的事摆了一桌送行宴。
宴席上,奥薇莉雅一身白色吊带长裙,吹弹可破的肌肤露得诱人,少了很多以往的肆无忌惮,青春洋溢,多出很多说不出的沉闷。
虽然她看起来更加成熟丰韵了,但苟剩起不了多少欲念。
或许是大部分时间苟剩都在附和的缘故,奥薇莉雅将话题转到他和王叔人的血脉特性上,好让中心人物回到中心。
“苟剩你在经过实验后,其实已经是王家主脉的血脉特性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找到激发的契机吗?”
苟剩点头,这当然是谎言。因为韵感,他的功体变了很多,又由于越过了前期双修,更易欲念暴涨,走火入魔,全仗杀意压着。
“这就可惜了,王家主脉是最适合修炼杀虎藏的,我师父说过,若是练到大成,功体化生虎相分身,就相当于多出一命。”
王叔人对此很是认同,“赵范老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对我王家的家传功法都知之甚深。”
奥薇莉雅略有些无语,这都能把话题往她这沾。
“杀心,是身体的律动;虎威,是元婴的相势;藏意,是元神的空寂。三者炼成,混和为一,杀生乱道,便是终极道法杀虎藏。你这血脉特性一旦炼成,法相生灵,一人一相,双法杀虎藏,化神对阵返虚不是空谈。”
听到这,王叔人才收拢贴在奥薇莉雅的心思,“这,不可能吧。我王家只是一个二流势力而已。”
“杀虎藏很难炼的,而要炼出虎相分身更难,得筑基成杀心,金丹成虎威,元婴成藏意,比原先提前好多。所以王家的血脉特性在这功法上才那么得天独厚,它能承受住杀意的暴涨。”
奥薇莉雅替苟剩斟满一杯灵酒,让苟剩有些受宠若惊,还好王叔人把心思转到杀虎藏上了。
“王叔人会长的异瞳法眼,其实就是模仿道法杀虎藏得来,从血脉特性入手,简化杀虎藏。”
意料之外的情报啊,苟剩和奥薇莉雅互敬一杯。
接着又是对血脉特性的一些交谈,三人结束了这场送行宴。
也算不虚此行了,苟剩心想,不枉他冒这个风险赴宴。
在狗剩和系统离开后,他对赵范他们就提防甚深,他可不想生死又被他们拿捏。
系统把两人被赵范删除的记忆补回去了。
“系统,还有无需优解只要能解,无视功体相适性,强行通达境界的系统经验。难怪被称为外邪。”
只是拼死啃灵气就能破镜,用出的手段也奇奇怪怪,好比拼接的木棍,虽然确实能敲人,但能坚固到地老天荒,简直是奇迹。
不过狗剩还是不爽系统,哈哈。
苟剩心情愉悦地走着,还把回来后,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拿出来翻看。
嗯,线在串联中。
不得不感叹王阿虎你真狠啊。从法宝珠那里得到笔记本的秘密联络方式,串联革命者,用遗迹和法宝珠引诱他们,要他们趁着王家内耗,策划侵略王家,引起大崩坏。
“反骨反到这个份上……你到底有多恨王家,多恨修真界。不过多得你,我才有机会,但是别忘了,我也想把你挫骨扬灰。”
“你不给他们地点,我给。”
……
回到婴仙别院,苟剩摆呀摆着的手停住,看着这空寂的院子。
出事了。
苟剩往真娘的闺房走去,只有那边有灯光。
走近房间的时候,是真娘的哭声。
她不会是犯傻屈身王虎吧。
苟剩猛地加快脚步,推开房门。
和真娘对视住,她的双眼红肿得厉害,房间里透着一股伤药味。
床上,是躺着的心娘,衣不遮体,生气萎靡。
“出什么事了?”苟剩问道。
“执行部的人说,说她涉嫌谋害王不去医师。”
苟剩皱眉,立即抓住真娘的手腕,让她连上网络,呈现网络上的讯息给他看。
网络上风平浪静,甚至连议事会机构的通知都没有。
“这是私刑,王不去医师怎么了?”
真娘当然知道是私刑,“我要求议事会问责执行部,可一点回音都没有。”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苟剩沉默了,但很快嘴角拉扯了下,王家还是那个味,经年不变啊。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苟剩拉起真娘,让她把门关上。
真娘怔怔地看着苟剩,而后回神地把房门锁上,并且激活许久未曾激活的别院法阵。
苟剩右手贴腹,缓缓上移,张开嘴,一枚珠子落入手中。
他撑开心娘的牙齿,将法宝珠喂入。
和他藏起珠子时不一样,法宝珠流光逸动,不见了。
他不确定心娘是否开启了幻境问答。
等了好久,苟剩发觉心娘的脉搏有力了很多。
他看向真娘。
真娘立即走进床边,检查起心娘的身体状况,接着欣喜地抱住苟剩,“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赫赫,啊……”
苟剩是没想真娘会哭成这样,压抑很久了吧。
这一夜苟剩都在真娘的闺房度过,在真娘痛哭过后,供她当枕头睡。
天明的时候,苟剩才轻放真娘,起身往外打探消息。
在门外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全情。
耳目真灵通,明明到现在为止网络上还是没一点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真娘她怎么了?还有心娘的伤势怎么样?”全情看了看门内,问道。
“我不清楚,我一介平民哪能知道真娘婴仙的事。”
“嚯,就这么怨真娘没能拉你一把?狼心狗肺。”
这家伙也不是真的神通广大嘛,“我想你误会了,全情前辈,虽然不知道你的情报来源是哪里,但在我被谪姓这件事上,你的信息有偏差。”
全情稍有沉默,又看了看门内,“好,事情我会弄明白,现在你去禀告真娘,我有事见她。”
苟剩点头,接着回去一段时间后出来,说道,“全情前辈,真娘婴仙前辈在内屋休息呢,我怎么叫也没反应。”
全情眉头微皱,也不顾礼仪,径直闯入婴仙别院,那被激发的防护法阵在他面前连发出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寒气摄人。
苟剩冷得浑身颤抖,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真娘怒音,“全情师兄,你强闯我别院是何意?!”
“师妹,我并无恶意。我来是为救治心娘侄女。”
“不用了,你回去吧,这些天我不想见人。”
“师妹。”
“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心娘都被糟践成这样了,你们这些恶心人的玩意还要来残害我们母女吗!”
苟剩微微笑起,转身往外走,去打探消息。
真娘这里发生的事自然会很快传到王虎那边,想必打探消息会容易很多。
其实经过一整天的发酵,事情已经在王家内传开,苟剩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清楚。
王不去带着心娘采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中,毒发身死。
王则律大怒,执行部又调查不出个所以然,就把心娘当成嫌疑人关押起来。
原本只是关押,但她美丽呀,又恰逢王全才王无病两位丹药师协助调查,然后心娘就被转交他们审讯。
接着就是执行部把被蹂躏得不成样,灵力泄身,几近毙命的心娘送回婴仙别院。
她的伤势一看就知道是被过度采阴。玩得真狠,不愧是丹药师。
不过这件事也就这样了,王家不会因此问责仅剩的两位丹药师。
再者,议事会不对心娘发落就算宽厚了,死掉的可是上三品炼药师,她一个侍女,本应替王不去挡劫的。
苟剩在把事情告知真娘后,也没多说什么就返回客居,他能用来处理工作交接的时间并不多。
嗯,临走前最好能和心娘说上话,她要是得到了法宝珠的传承,得提醒她注意赵范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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