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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鱼、味、人


  天刚微亮时分,院里渐渐有了人声,几个洒扫丫鬟拿着笤帚清扫落叶和积尘,干枯的竹枝嚓嚓拉过地面,惊醒了浅眠的阮妙菱。

  因为昨夜状况突发,兔月和问儿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辗转一夜始终不踏实。

  她希冀小姐和徐二公子能双宿双飞,这样的想法一直不曾变过,但她也清楚京城是吃人的地方,尤其问儿对她说过,承平王府更是龙潭虎穴,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要三思后行,即便再看好徐二公子,也不认为他们两人共寝一室是一件好事。

  小丫头懂事了,就会无端牵出许多烦恼来,一件关联一件,思绪越发清晰,晨曦刚挤进屋内,她就翻身悄悄去后厨安排今日的早点。

  “小姐一夜都在这里睡?”

  问儿揉着酸痛的臂膀从碧纱橱过来,见到阮妙菱身上所穿的衣裙并非昨夜她准备的,猜到她肯定起夜了,而且还在桌上将就了一晚。

  阮妙菱往屏风旁努嘴,“那张芙蓉簟你仔细夹带,趁着厨房没人在的时候烧了,还有些染血的被褥棉布,找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洗干净。”

  “这么多血!”

  问儿在铜盆里翻了一遍,见自己给小姐准备的衣裙上也染了血,莫非月事来了?仔细想不对,哪户人家的小姐来了那个,血跟河流不要钱的水一样哗啦啦流的。

  而且小姐看着面色红润,虽然眉间拢着一团淡淡的愁绪,但并非以往来那个的表现。

  阮妙菱知瞒她不过,指了指罩住床架的纱帐,“你心里先有个准备,等会儿看了莫要大声叫喊。”

  问儿将信将疑,行步途中脚尖忽然踢到一个圆肚坚硬的物件,低头一看。

  小姐藏在橱柜最底的酒坛子。

  喝酒了?问儿歪着脖子观察阮妙菱面若春花的脸颊,右半边脸上还有几个圆圆的浅浅的印记,有指关节大小。

  问儿正要掀开罗帐,王府里一个小丫鬟踩着碎步穿过碧纱橱,站在门口脆生生道:“小姐,王妃院里的怀喜婆子来了,说是来给您送补品的。”

  “我没生大病,她送哪门子的补品?”

  阮妙菱声音冷如冰霜,这屋隔音好,她刻意拔高声音好让外头的怀喜婆子听见。

  这位怀喜婆子出自皇宫,可不是好货,之前在好几位妃嫔手里闹过事,转到崔贵妃宫里没一个月,就被指来伺候舅母。

  因不好拂了崔贵妃一番盛情,舅母就在自家院里给怀喜婆子安排了一份轻松的伙计,平日里连舅母的屋子都进不去。她一个无财无势的婆子,怎会有银子买补品送来?

  阮妙菱压根没往舅母派怀喜婆子送补品方面想,一个根底不干净的婆子,舅母自己都不重用,又怎么会把送补品这种容易发生变故的任务假手给她。

  怀喜婆子在承平王妃院里不讨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拉出来遛一遛,还是比小丫鬟们的位置高一等。

  小丫鬟不敢得罪王妃院里的婆子,可她听得出表小姐并不乐意见怀喜婆子,正两头为难,余下的话不敢再讲了。

  问儿绕过屏风过来,小丫鬟就像见了救星一般,“怀喜婆子听咱们院里的仓朱婆子说小姐月事到了,身子难免缠绵,特意送来一碗鱼汤给小姐补身子。”

  “我知道了,你先让怀喜婆子在外面等,小姐换好了衣裳,自会喊她进来说话。”

  小丫鬟感激对问儿屈腿行谢礼,踩着小碎步穿帐拂帷去回怀喜婆子。

  兔月捧着重叠的两个祥云样式食盒经过廊下,一眼瞧见怀喜婆子把一口瓜皮绿釉带盖汤碗搁在石桌上,和一个丫鬟咧着嘴说笑,那丫鬟神情紧张,显然不愿多讲,无奈怀喜婆子不肯放她走。

  “兔月姑娘服侍表小姐真是勤快,今儿起得真早!”

  怀喜婆子瞧见了兔月,隔着大半个院子寒暄,兔月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一副我和你还不到能亲昵扯闲篇那种关系的模样,捧着食盒进门。

  “兔月姑娘好烈的性儿。”怀喜婆子哼哼道,歪着嘴角对小丫鬟道:“我可听说她并不是家生子,表小姐能看重她,真是走了大运了。”

  是听仓朱婆子说的吧,小丫鬟撇撇嘴,惦记着她还未洗的衣裳。

  “仓朱婆子也该料理一下了。”

  兔月刚过碧纱橱,就撞见问儿抱起铜盆要出去,放下食盒道:“奴婢去厨房烧水的时候,便是碰见了仓朱婆子。”

  “她的嘴顺风长的吧,一锅新鲜的鱼汤从准备到熬好,少说得一个半时辰,别是等你回来,她就跑去找怀喜婆子了!”

  问儿骂骂咧咧,见兔月准备了两份早点,皱眉道:“小姐并不是真的来了那个,何必准备两份?”

  兔月讶然,“姐姐还不知道?里面还躺着一个呢。”

  被怀喜婆子的事打断了,问儿这才记起之前还有事没做,三两步走到床边猛的先来罗帐,只见徐元睁着两只大眼,没有半点慌张,平静的看着自己。

  “小姐!”问儿气急败坏,跺脚来到正吃着早点的阮妙菱身边,“咱们如今住的不是别的地方,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该,不该放男人在闺房里!”

  王府到处都长了眼睛,万一被像怀喜和仓朱那样的婆子看见了,张着嘴到处乱说,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问儿急哭了,把铜盆掷到地上,拧在屏风边上生闷气。

  “我,我是无可奈何。”

  阮妙菱很少看见问儿发脾气,她跟了自己许多年,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这次是真急了才会如此。

  “你看看被褥上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淌下来的,我若不救他,他可就死在了我屋里,到时候一样会被人瞧见,我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阮妙菱从袖里取出原本属于问儿的瓷瓶,“你自己糊涂,把我制的香歇凝露当成嫩肤膏用了,他来的时候,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面对如此控诉,问儿无言辩驳,好在小姐昨夜没和徐元同床共枕,不然她非得剐了他一层皮,再扔到黄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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