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聂士忠的游乐园……真出了事!
他那的过山车也不知道怎么的, 运行的时候忽然脱轨,那弯曲折绕的轨道上,坐在上面连人带车, 一块被甩了出来。
这一幕,成了当场所有人心中的毕生阴影, 从此不敢再进游乐园,不敢再碰过山车。
这也成了西丰村那些人的噩梦。
跋山涉水来了省城, 本以为可以体验一把这省城的荣华富贵, 瞧瞧这报纸上写着, 小孩们闹着要玩的游乐园是什么有趣模样, 谁知……竟送了命!
不幸中的万幸,并不是所有人都上了这过山车。
所以,西丰村的大部分人还是活了下来,只是那过山车倾覆, 尘埃飞扬的一幕, 把所有人都惊得彻底慌了神,还有人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聂士忠和江桃也吓坏了, 可游乐园内只有赚钱的设施,那些安保也就装装样子,应付上面的检查, 聂士忠根本舍不得花几个钱,上头不来查的时候,他就全撤了, 省钱才要紧。
到了这关键时刻,竟掉了链子, 只能报了120, 眼睁睁地等着救护车过来。
这一下, 伤亡惨重。
过山车上的,都是西丰村的乡亲们,聂士忠的游乐园本来生意就不好,今天更是只有他们这些人在玩儿。
有四人当场就没了,还有六个人受了重伤,惨不忍睹。
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关部门反应也很快,直接就贴了封条,把游乐园的大门给封上了。
聂士忠惊魂难定,被他们带走。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江桃,还有这座他引以为傲的游乐园。
他完了,彻底完了。
那四个人的死,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这六个重伤的人,去医院住着治疗那更是无底洞,倒比死了还要花得多!聂士忠越想越悲从中来,可眼泪都好像被蒸发了个干干净净,就那么木然地望着,仿佛有人拿着刀子在挖的心。
一下下,挖得心口都快要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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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西丰村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聂士忠。
尤其那死的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个是江桃的娘家人,他们死了家人,当然一门心思要说法,要赔偿。
江桃夹在中间,更仿佛里外不是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游乐园么,只能变卖抵债,换了钱用来填补那些死者还有重伤者的赔偿费,医疗费。
这么大的安全事故,聂士忠作为第一责任人,当然也免不了要接受调查,一直被关着,根本不可能被放出来得见天日。
江桃抱着孩子,倒是在租的房子里天天以泪洗面。
家产都变卖了,她连门都不敢出,因为西丰村的那些人嫌赔的钱太少,还在闹,看到她肯定就不会再顾什么亲戚情面,又打又闹的,她受不了,孩子也受不了。
江桃不知道这遭的是什么罪,好好的游乐园,那过山车也偶尔检修的,聂士忠明明说了不会出问题,怎么就忽然出事了呢?
她和聂士忠到底是里的男女主,还是注定会倒霉一辈子的配角,就像她梦见的书里的江茉那样,终究是陪衬……
江桃想不明白,但她最气的,还是西丰村的那伙人。
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就根本不该便宜让他们入园玩!大不了不挣那两块钱一张的门票!
现在倒好,他们都怪在她和聂士忠头上,成天胡搅蛮缠,还一个个狮子大开口,怎么都填补不上他们的胃口!
再赔下去,她就只能把这条命赔给他们了!
-
这边江桃发了狠心,那边西丰村的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在他们看来,聂士忠那么大老板,赔这么点钱,那是打发叫花子呢!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聂士忠只是看起来风光,其实那都是他爱面子搞出来的花架子。
真让他赔,他家底都已经赔给这些人了。
但聂士忠被关了起来,江桃这么多年都是家庭妇女,也斗不过这些人,所以就算赔得一干二净,却还是被这群人胡搅蛮缠着,一个劲儿地要钱。
没钱了?那就让聂士忠坐牢吧!
反正不给足够的钱,他们是不会签谅解书的,他们反而要哭天抹泪,在法庭上控诉聂士忠,求法官重重判他!
-
江桃被逼得没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求到了江茉这儿。
“……”江茉在院子里和乌云踏雪扔球玩,忽然看到江桃的脸出现在院子大门的铁栅栏玩,皱了皱眉,起身就打算往屋里走。
“江茉。”江桃声音沙哑地叫住了她,“求求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走?”
江茉不是很有耐心地转过身,她其实不用江桃开口,也知道江桃想说什么,不就是聂士忠的那档子事吗?
“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江茉轻皱着眉,在江桃说话前,先堵住了江桃的嘴,“自作孽,不可活。”
要不是聂士忠为了省点钱,又想抢这省城第一座游乐园的名号,至于出这样大的安全事故吗?
西丰村的那些人嘴皮子毒,也不讨喜,但江茉觉得他们就这么死了,被聂士忠害得一家人从此妻离子散,也挺惨的。
“……”不等江茉转身,江桃直接一个扑通,跪了下去。
隔在铁栅栏外,她这一跪特别实诚,声音清脆响亮,只怕是这么一下膝盖就已经磕肿了。
江桃痛得皱紧眉头,却没吭一声,被风吹冻得红肿的手指萝卜似的,紧紧抓住大门的铁栏杆,“江茉,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件事,你救救士忠,行不行?”
在江桃的心里,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向江茉低头。
她从小就不肯承认自己比江茉差在哪里,更是想尽办法,都要赢江茉一筹,都要压着江茉,只要能在江茉面前找到优越感,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曾想过,她宁愿死,也不愿在江茉面前丢人。
但今天,她还是为了聂士忠,跪在地上,朝江茉磕头。
江茉和齐晔认识那么多的厉害人物,只要她说说话,就可以救聂士忠的。
“救救他,求你。”
江茉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桃几秒,随后轻轻笑了笑,“江桃,你很爱聂士忠吗?”
江桃被问得愣了愣,磕头的身子直起来,略显恍惚地看向江茉。
爱吗?她爱聂士忠吗?
这个问题,江桃从来没有问过自己。
以前,她是看聂士忠条件好,模样可以,还是军人,而且又是江茉的未婚夫。
这样的好人家,她见不得江茉嫁过去,所以即便不要脸,她要贴了上去。
后来,她都已经嫁给了聂士忠,嫁到了城里,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当然要好好维持这求来不易的婚姻。
再后来,她梦里觉醒自己是的女主,而聂士忠是男主,他们的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
就算是到了现在,放下尊严,来求江茉,她也是出于本能,仿佛在快要溺亡的水中不能呼吸,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桃,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江茉的话,忽然打断了江桃的思考。
江桃抬起眼,看向江茉。
江茉站在小洋楼前,身后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漂亮窈窕的身线,身边两只狗的尾巴摇得那么欢,时而搅碎那些温馨的光芒。
她的眸光清澈通透,懒洋洋的,又仿佛可以勘破世间的虚妄悲欢。
江茉开口,散漫而悠闲地问:“江桃,为了聂士忠那么一个垃圾男人,你费尽心机嫁给他,值得吗?”
江桃被问得更懵了,瞳眸微微扩大。
她望着江茉的唇角挑起一抹讥讽又淡漠的笑意,“我早说过,这样的垃圾,让给你了。”
江桃的心忽然揪心地疼,脑海里那些梦中的碎片,又重叠交错,扰得眼前都恍惚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江茉,不知怎么,忽然迷茫中问了一句,“你、你真的是江茉吗?”
江茉勾勾嘴角,没说话,转身进屋,把凉夜冷风都留给江桃。
脑子坏了大半辈子,也该多吹吹风,好好清醒清醒了。
-
齐晔今晚放工后,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改路,去了一趟拘留所。
聂士忠在这里。
以前的战友关照他,特意给他留了一个单间,但为了不引人瞩目,单间在最里面,阴冷潮湿,晦暗不已,像住在地底最深处的老鼠,可怜卑贱。
齐晔打点了熟人,被带到了这里。
他清淡的眉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铁窗之中,聂士忠那张惨白狼狈的脸上。
聂士忠亦怔怔地望着齐晔,他始终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见齐晔的光景。
那天是他和江茉结婚的时候,准确来说,是他和江桃结婚,江茉和齐晔结婚。
他和江茉,并无关系。
聂士忠心酸地垂下眼,想起当时,他站在小卡车上,阳光明媚,意气风发,比起那衣裳洗得发白两手空空走路来接亲的穷小子齐晔,简直宛如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潭。
曾几何时,他把齐晔压在脚底,连低眉看齐晔一眼,都是不屑,只觉齐晔玷污了江茉,完全不配碰她一根手指。
可现在……
聂士忠不敢抬头,不愿再看齐晔。
齐晔的身影高大挺拔,站在那儿,把微渺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就如同聂士忠曾对江茉滋生的那些渴望、贪欲,曾看向江茉的那些明晃晃的目光,都会被齐晔侧身挡住,遮得严丝合缝那样,不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齐晔只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眉眼未动,情绪不见波澜。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一眼就让人看穿心里在想什么的傻小子。
他现在已经是省城有名有姓的大老板,气势威压,都不输人。
光是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俊脸,按着底牌,不动声色,就不知在生意场上赢下过多少笔传奇订单。
聂士忠承认,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看不穿齐晔。
他知道齐晔可能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并且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可他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然而直到今天,他终究还是低下头。
齐晔未发一言,沉默半晌,又离开,表情亦无波动。
可聂士忠却难得看穿了齐晔此时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齐晔今天,是来进行胜利者宣誓的。
不需要说一个字的胜利者宣誓。
齐晔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他也输了,输得狼狈如狗。
回望这半生,聂士忠竟想不起他是从何时开始输的,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和江茉有关。
错过江茉,是他这一辈子最悔痛的事情。
他一直所垂涎渴望的,不止是江茉的美貌,还有她给齐晔所带来的一切。
……终究没有任何希望了。
从今以后,齐晔走的是通天大道,而他聂士忠的路,已经断了。
人生只剩在绝望、后悔、悲苦中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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