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星火余辉
黑夜中的火光格外明亮，如果是灯塔发出的光束足以指引孤独的航船，如果是在平原上燃起的篝火足以温暖迷途的旅人，现在圣山的建筑群中也有点点星火，它们微弱而寂寥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少年们奔向前方的星火，有的星火在高耸的塔顶，看上去遥远而醒目，只是承载它的基座已有部分塌陷，看上去就像将死的巨兽，还在坚强地抱有最后一丝气息。有的星火太过渺小，它的光亮很容易被建筑的轮廓所遮挡，看上去迷离而又不确定。
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有一处星火虽然微弱但依然明亮，到达那里不需要额外绕远，便成为了少年们的首选。
这片区域的建筑物保存相对完好，起码还有尚未倒塌的屋顶和梁柱，虽然墙壁大多已垮塌，但足以遮挡部分风雨。
越过一处坑洼不平的石碁地面，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塔楼，它上半部分已经残缺不全，就像一位退役的老兵，带着浑身伤疤伫立在那里。
火光从塔楼内映衬而出，或许是因为没有门的缘故，风可以灌进塔楼，肆意戏弄着篝火的腰肢，让它被迫在墙壁上映出跳跃的舞姿。
少年们接近塔楼入口，借着火光向内张望，那是一堆很小的篝火，几根木棍支起了火焰的燃烧，在篝火旁蹲坐着一名身形佝偻的人影，他的衣着破烂的就像乞丐，补丁一层一层的覆盖在外套上，他的脸被兜帽盖住，或许是被风吹的有些冷，他的身体缩成一团还在轻微地颤抖。
“外面的人，进来吧，这里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也没什么可以给予的东西了，只有这火焰可以同你们分享。”说话的声音低沉而虚弱，听上去应该是一位老者，他的语气平缓低沉，虽然算不上友好，但起码是一种邀请。
进入这塔楼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过于低矮的门檐和狭小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同时挤进去，紫雀一边不满的抱怨着，一边拽着玉儿一同留在了塔楼外等待着玛特和阿晴。
毕竟少年们需要尽快了解有关圣泉的消息，玛特和阿晴只好硬着头皮进入了塔楼内。
塔楼内不但空间低矮狭小，而且脏乱异常，那刺鼻的霉臭味让玛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阿晴倒是不在乎这股味道和掉落在身上的灰尘，所以他进入时显得很随意，这份随意让他不小心碰触到了墙角的蜘蛛网。
“哦！可怜的蜘蛛，这个网它曾经织了一天的时间，或许两天，好吧，我记不清了，记不清过去，也记不清现在。”老者的声音伴随着叹息声，火光将他的身影照耀的更加矮小，似乎他的身躯就要被这塔楼溶解掉。
“老先生，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请原谅。”玛特谦逊的赔礼道歉，他可不希望刚进入塔楼就被赶出去。
“没关系，它会再织一张网，只是不知道那网会有多精美。”老者平和的说道，听上去只是习惯性的唠叨并没有就此发怒的打算。
玛特松了口气，走到篝火旁，盘腿坐在老者对面，阿晴也盘腿坐在玛特身旁，火焰的光亮依然无法照亮老者兜帽下的脸。
“你们应该是第一天来圣山吧？”老者边说边从身边拿起一根木棍搭在篝火上。他拿起木棍的手在整个过程中都在不停地颤抖。
“是的，我们刚来圣山不久。”玛特谨慎的回答道，深怕说错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一定来自帝国，因为很久没有帝国之外的人来到圣山了，你们一定不是从环形走廊进入圣山，否则不会在夜间来到这里，你们能够偷偷溜进圣山，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老者的话飘荡在塔楼内，声音柔弱但内容有力，他每句话都很简练，却别具深意，他稍作停顿后又继续说道：“你们对自己的目标并不明确，所以急需信息，我并不喜欢帝国，他们让这里变得死气沉沉，所以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玛特和阿晴都惊讶于老者的洞察力，似乎他们已经被老者看穿了一切，这种直白的表述虽然让他们感到惊讶，但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彼此试探。
“我们是为了圣泉而来。”玛特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既然老者如此睿智，掩盖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圣泉？只有在这里使用才会有效。”老者停顿片刻，他兜帽下的眼睛此时或许正在注视着玛特的反应。
可惜玛特无法透过兜帽的阴影看到老者的眼睛。
老者见玛特和阿晴并没有任何表示，便自顾自的说道：“看来你们对圣泉有所了解，并且迫切需要使用圣泉，否则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潜入圣山，而且肯定有强者给予你们指点。”
玛特依然沉默地注视着老者，似乎他根本没有继续开口的必要，只需要极少的线索，老者就可以洞察太多秘密。
阿晴看着老者，想起了曾经的断老师，一样年迈的岁数，一样敏锐的洞察力，一样丰富的阅历，他们都曾是饱经风霜的人，才可以看透任何谎言和虚伪。
老者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我曾经见过圣泉，你们应该见到了那处树叶状的建筑吧，十几层高足够醒目了，那就是圣泉殿堂的核心，是幻境剑圣佐拉德的居所，现在那里是唯一还有人气的地方，也是唯一还有新学员到来的地方，而圣泉就在那栋建筑物的中心地下。”
老者摇摇头，略显伤感的继续说道：“其实你所见到的所有建筑都可以统称为圣泉殿堂，因为每栋建筑都是用来传承知识的场所，但随着帝国的兴起与扩张，很多传承都失去了继任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凋零。”说到这里老者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
“您是说只有进入到那栋叶片状建筑里面，才能找到圣泉？而且幻境剑圣就住在那里面？太好了！”阿晴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说道。
“哦！看来你们和幻境剑圣还有某些渊源呀！不过可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这一代幻境剑圣其实是一个很懒惰的家伙，懒得管事情，懒得发表意见，懒得打架，自然也懒得分配圣泉。
所以先不说你们能否见到他，就算见到了也未必能如常所愿。”老者在提到幻境剑圣的时候，语气难得的多了些活力，话语间还伴随着一丝笑意。
玛特无法判断出老者情绪变化的含义，但这些话的重点是就算见到了幻境剑圣也不一定能得到圣泉，这对少年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玛特和阿晴同时沉默起来。
老者看着他们阴沉的表情，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想要做一件事情，从不去思考事情的结果会如何，而是把精力集中在怎样接近自己的目标，只要迈出了第一步，所需要做的就是去解决一个一个的实际问题，当这些问题被逐一解决后，抬头看去，目标也就近在眼前了，其结果自然也不会差，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从族内脱颖而出来到圣山的，成为族中最后一位传承者。所以年轻人，有时候考虑问题不要想得太多，那样会阻止你们前进的脚步。”
老者的话低沉而富有磁性，似乎他此刻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意气风发而充满活力。
玛特和阿晴被老者的话感染，脸上的阴沉被淡淡的笑容所取代。
老者看着少年们逐渐恢复自信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道：“现在你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进入树叶状建筑，那栋建筑我们都习惯称它为幻城，现在幻城的管理工作都由一群思想极端的帝国贵族掌控，如果你们是从环形走廊进入圣山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在幻城内部了，既然你们没有通过环形走廊，那群贵族也必然不会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相信我如果不是有少数还算正常点的教授在幻城内制衡那群贵族，或许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被一个个烧死在屋里了。”
圣泉殿堂的腐朽玛特在老杰克那里就有所耳闻，而且在环形走廊里的遭遇也印证了这个事实，无论是寻找圣泉，还是要单独见到幻境剑圣，都必须避开那些贵族，否则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麻烦。
“老先生，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那些贵族进入幻城吗？”玛特随即问道。
“当然有，我们食物不足的时候会去幻城取一些，总比狩猎魔兽要方便的多，毕竟现在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伤筋动骨的事情已经很少做了。”老者抱怨道。
然后他疲惫地继续说道：“幻城的后厨就在一层，如果你们鼻子还算好用，顺着气味应该就可以找到那里，后厨的门从来不锁，厨师长沃尔夫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他根本不会在乎厨房里究竟是少了些熏肉还是面包，如果你们遇到他，只要不表现出敌意，他是根本就不会在乎你们是谁，也不会在乎你们有什么目的。”说完这些话老者似乎更加疲惫，他的身体几乎佝偻成一个球形，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老者的话对于少年们来说非常重要，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幻城，能够避免很多麻烦。
玛特刚要对老者表达感谢，却发现老者的样子越来越奇怪，那身形似乎在逐渐僵硬，火焰的光芒照射在他身上就像投射在幽深的湖底不见一丝暖意。
阿晴也发现了老者的变化，他谨慎地接近老者，却不见老者有任何反应，他大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老者的肩膀上。
“哗啦”轻微的碎裂随之响起，老者就像沙土堆成的雕塑般轰然碎裂，变成了一地尘埃。
“这是怎么回事？”阿晴惊讶的向后一跃。
“他死了，今天应该就是他寿命的最后一刻。”玛特伤感地解释道。
少年们的到来让老者耗费了一些心神，这加速了他的死亡，但即使少年们没有来到这里，他的生命也应该维持不了多久，毕竟他太老了，究竟他生前有多强，究竟担负着怎样的知识传承，他现在也仅仅是一捧灰尘而已，或许这世上再没有谁记得他，也许他就此被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篝火似乎在为老者做最后的告别，随着老者身体的消散，火焰也逐渐熄灭。
阿晴安慰地拍拍玛特的肩膀说道：“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玛特点点头，起身和阿晴走出了塔楼。
等在外面的紫雀不耐烦地踱着步子，她本想等玛特和阿晴出来后好好抱怨一通，但玛特那悲伤的脸色让紫雀乖巧地闭上了嘴，只用疑惑的目光盯着阿晴。
阿晴悄声向紫雀讲述了他们与老人的对话，以及老人最后的离去。
玛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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