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书信自北境来
一日,魏道先正在天上一片数十里云海练剑,他并未持剑,只以二指作剑。万千剑气纵横凌厉,将一座云海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切割成数千块。抬手收拢剑气于指尖,数千块破碎的云海又重新组合与原来一般无二。
他仰头望向天幕,心中燃起一股递剑于天的冲动,,突然剑心微动,竟有一道剑气自高不知亿万里的浩瀚苍穹中与自己遥相呼应。他祭出那把雪白长剑,剑身微颤,隐隐作响,似乎有一种要脱离魏道先掌控的欲望,要向着而天幕去。
长剑的异动让魏道先不禁回忆起数月前那晚上那场令他至今想起都惊骇不已的梦境。
天地陷落,乾坤颠覆,整座人间沦为一处修罗场,无数不知种族的异物自天外疯狂涌入,亿万人间修士用身躯筑起一道防线,极力庇护山下人间。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剑修,一人身处一处千万里战场,无数天外异族围困一人。另有一人手持一把巨斧,幻化出一尊数百万里高大的法相,一斧劈出,将那就要合拢的天地分隔开,法相增大至亿万里,双手撑天,两脚踏地,怒喝一声,撑起一整座天地。天上是一座座巨大雷池,无数山岳般粗大的天雷倾泄,地面是无尽的业火不熄,云水共天。
但魏道先仔细回忆过自己看过的所有书籍,都没有对这场大战有一丁点的记载。他看着手中长剑,有些怀疑,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收起长剑,叹了口气,全身放松向后倒在一片云朵上。南境仙宫群山绵延万里,其中道门分支脉络无数,藏书如海,或许那里会有答案?
所以还是应该去南境看看再说。他惬意地躺着,转头一瞥,一道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光点径直向着现空山而去。
这种速度的书信传送,不是一流的大宗们恐怕未必有这样的底蕴吧。现空山上虽然有五位六境,李德的师傅,现空山的开山老祖虽然是一位七境修士,但这样的台面力量比起真正的一流宗门差距依旧极大,那这道传信是从何处来的呢?
魏道先一拍额头,“哎呀,跟我有什么关系,瞎操心。”
他突然穿过那片云朵,向着现空山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坠去,离地只有几百丈的时候才减缓速度,一个翻身,轻轻落在院中。
“恢复得不错。”林书抱着手靠在门外,看魏道先这样子,伤势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魏道先大步走来走去,扭了扭腰,疑惑地咦一声,“嘶,好像是哈。”他有些心虚地说道,他虽然受伤严重,但辅以现空山上的丹药,其实半个月前就好的差不多了。
林书低下头,若有所思。如果在西境那边找不到那处山峰,大概就真的只是一场梦境而已了,但如果真找着了,又该如何呢?在哪里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魏道先拍了拍身上衣服,抖去云海中粘留在身上的灵气,咧嘴笑道:“怎么了,不会舍不得我这个至交好友,还在犹豫吧。别!去做你该做的事,人生何处不相逢,再见就是缘分!”
林书笑着摇摇头,又有些羡慕魏道先总是那么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一整天没个正经。他又有些惆怅,这次一个人去西境,没了魏道先的唠叨和笑话,确实会很无聊。他皱了皱眉,原来自己也会有惆怅这种情绪?
那道光点完全不受现空山大阵阻拦,一线飞来,落在现空山老祖屋中,被他一手抓在手心。他打开手心,一粒光点变化成一封书信,没有署名。
“师傅,这是哪里来的信?传信速度这么快,不像是咱们山上的手笔,难道师傅还认识什么大修士不成?信上写的什么呀?”李德在一旁好奇问道。
老人一手拿着信,眯起眼看着李德。
李德心里有些怵,转过身子,不自在的左顾右盼。
张文同放下书,轻笑道:“不要总是那么急躁,师傅这不是还没看嘛,如何回答你接二连三的问题。”他当然也好奇,用这种道法传信,又不怕被人无心之举拦住泄露出去,不是有大修士坐镇的一流宗门不会有如此心气。
老人看过了书信,表情不喜,眉头紧皱,然后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的东西。”
李德与张文同会意对视一眼,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老人两指捻住书信,就要递给在场的两位弟子。突然响起几下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张先生在吗?”
是魏道先的声音,应该是来找张文同下棋的。
“进来。”老人平淡道。
魏道先推开门,看着三个人的表情和屋内气氛,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你们先聊,我一会再来。”他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老人语气温和,微笑道:“不必,本来也没什么事。你要和文同聊什么,尽管说就是,不必在意我。”
不用在意他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封信其实就是为了魏道先而来。
魏道先还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干笑道 :“我就只是来找张先生最后下两盘棋。”
张文同摇头道:“当不起先生一词。”
老人细微一笑,他和文同的关系似乎不错,那么这件事还真不好说,不好做。
“最后?”李德问道。听他这话,是要走了。
魏道先点点头,“叨扰两月有余,我也该动身了。”
确实呆的时间长了些,以魏道先的境界体魄,半个月前就该伤势痊愈,起身出发了。张文同轻声道:“那就陪道友最后下两局吧。”
魏道先作揖道:“多谢张先生。”
其实魏道先也没那么喜欢下棋,他就是个臭棋篓子,只不过平时看师傅和师兄师姐下棋多了,算是会下一点而已,今天这气氛,貌似自己来的也不是很合时机,就是来道别一声,在人家山上住了两个月,总不能不辞而别。
老人手指摩挲着压在桌上的那封信,还在犹豫要不要当面和魏道先说个明白,该说什么说什么,说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前辈看信呢。”魏道先低头看着桌上那封信。其实看不见信上说些什么,这种山上人的书信来往一般都是用术法遮掩字迹,或者本身就是用某种术法附着在纸上传递信息。
老人呵呵笑道:“一个老朋友,问我身体如何,境界见涨否。以前和他经常切磋论道,他总是输给我,约莫是道法见长,来炫耀吹嘘的。”
魏道先眯眼深思,真挚一笑,“这意思,难懂老前辈要破境了?”
李德和张文同装作不经意瞥向老人。师傅的境界早已圆满,破境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的那几个老朋友从不会传信与他,都是亲自一人就来了,多半也是喝酒聊天,不会打架问道。所以师傅是有意隐瞒什么?还是说魏道先毕竟作为一个外人在,不好叫他听了去?
老人笑着摇摇头,破境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执念了。虽然这些年境界圆满,但他还是缺少了一部分大道,是年轻时为了他的道侣跟人打了一架,受伤极重,大道受损,这些年始终没办法修补完全。他仰头感慨道:“境界什么的,随缘吧,年纪一大,对这些其实没那么在意了。”
魏道先笑道:“老前辈其实也才不到一万岁,对修道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老人。再说,一位八境坐镇山中,可是不小的威慑力。”
老人笑了笑,既然是修道之人,能够渐步登高自然是好事,只是破境一事已不是自己意愿能够主导,毕竟大道不全,一只脚跨不过去,上不上,下不下的,两头难做。
魏道先摸了摸袖子,还是一咬牙,拿出数十枚白玉飞钱,问道:“不知这白玉飞钱对前辈破境一事可有帮助。”
老人看着魏道先手中的几十枚白玉飞钱,心中先是一点欣喜,以白玉飞钱修补大道,破境自然水到渠成,只是这么多的白玉飞钱,就是这方圆数万里数座大小宗门掏出老底也不过十几枚而已,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随手就拿得出这么多?真舍得给?
李德则是心中震惊不已,暗自嘀咕,“我滴个乖乖,这么多白玉飞钱?原来魏老弟竟是个小财神?”
张文同其实很希望师傅能够得到这些白玉飞钱,他和师弟几个大道极限就在六境,再难往上,但师傅不一样,如果不是那时受伤折损了大道,早就该是八境修士了。但白玉飞钱何其珍贵,他怎么就敢随意送人。
要知道,当初那长守观观主只是用三枚白玉飞钱作悬赏,就引得吴赞不惜殊死一搏也要劫杀魏道先和林书二人。
“此物珍贵道友可能不知,你还是留着,以后说不得救急可用。”老人虽然未能跻身八境,这些年始终有些遗憾,但要是因为魏道先不知此物珍贵贸然送出,自己因为私心用去,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魏道先见他不愿收下,也大概猜到了原因,“老前辈尽管拿去,不要觉得有因我无知而愧疚。这东西有多珍贵我知道,我也不是善财童子,只是觉得和老前辈有缘分,能做个朋友才愿意送的,要是别人我都不会告诉他我有这么多钱的。”
老人看着那直指大道的天材地宝,犹豫许久,还是笑道:“那就谢过道友?”
魏道先爽朗笑道:“放心,我还有着呢。咱现在高低也算是个有钱人。”
老人一伸手接过那些白玉飞钱。
四十枚!好家伙,真不是一般的有钱!自己破境可用不了这么多,但既然收下了,又退回去也不合情理,更何况魏小道友是那种人吗?他高兴一笑,多了就多了吧。若是以后姜华小子跻身八境或许有用处,但既然魏道先说了,他剑道踏入八境就只是时间问题。还是给这几个徒弟留着吧,资质虽然差了点,但尊师重道一事上是真没话说,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德则是笑得比他师傅都开心,但一转头看见魏道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啊,原来是般歹毒心思!想跟师傅做了道友与朋友,就算是高我一个辈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哈哈大笑,由衷高兴。
魏道先先是短暂一愣,随即摇摇头,哑然失笑,自己还没想到这一层,其实也不会这么想。道友就是道友,朋友更是朋友。
“这两盘棋就先不下了,留着,等我那天回来拜访各位道友的时候,再下个痛快!”他大笑着告别离去。
张文同笑意温和,很久没有这样洒脱的朋友了。但他心思一转,还是转头道:“师傅,这封信……”
老人想了想,还是递过那封信给两位弟子。
两个人看过了书信,皱眉不解,北境仙宫的人为什么要杀魏道先?
李德语气急促问道:“那师傅的意思如何?”他相信师傅不会那样做,但又担心万一北境那边有意发难。
闭眼悠哉悠哉哼着曲的老人嗤笑一声,“我楚肖可不会对道友和朋友做些什么违心的事。”
李德和张文同松了口气,只要师傅决定了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背地里追杀朋友,更不是现空山的作风!
突然有一道声音自书信中传来,语气平和却带有一丝质问的意思,“道友考虑得如何?以现空山的实力底蕴,悄无声息地抹杀两个五境修士,应该不成问题吧。做成此事,我宗门自有重谢。”
李德有些无语又愤怒,一座北境仙宫竟要和南境宗门做交易,杀两个五境的年轻人?两个五境而已,能惹着你北境仙宫?还是说,只是你自己或自家宗门有意寻仇,却打着北境仙宫的名号,施加压力?
楚肖呵呵一笑,这是要强压着你做生意了?“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威胁我?”
那人也意识到楚肖的语气不悦,歉意笑道:“岂敢,只是与楚山主商量而已,愿不愿意做 ,是看你的意思,我们不强求。”
“哦?”老人戏谑一笑,“那我不答应。”
书信那边沉默了一下,冷冷笑道:“楚山主,做不做由不得你。”
楚肖毫不在意,翘起腿半躺在椅子上,“怎么,不顺你的意,还要灭了我现空山?”
那人冷声道:“自然不会,不合情理。”
楚肖语气讥讽道:“毫无缘由要杀两个孩子就合情理了?”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微笑着传来,“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肖不耐烦道:“少废话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不服就来南境干一架,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敬你是个前辈,只是因为你年纪大,还要倚老卖老,跟我瞎扯淡?”
北境那边,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一位老者身后,老者虽然脸上笑意和善,但心里什么意思没人知道。
中年男子见楚肖竟如此不识抬举,当即就恶狠狠向老者作揖请求,“让弟子去教训教训他,顺便一道杀了魏道先。”
老者没有说话,传音给男子,却是冷笑道:“有脑子不喜欢用?北境仙宫的人到南境去挑衅一座宗门,还当场杀了那人,你当他的师傅和那几个师兄是好惹的?”
他自然不会让北境的人亲自出手,本来就不是北境仙宫中那几位的意思,还敢弄的世人皆知,不是找死吗?所以只能是南境的人,不论什么身份,山上道士也好,妖族或精灵也罢,总之不能留下线索,让人查到北境这边来。
那人的挑衅言语被楚肖清楚听在耳中,他当即狠狠一拍桌子,跳起来指着那封信怒骂道:“狗日的有种就来,打不过你老子认,但你要是不敢来,你他娘就是我儿子!到老子南境撒野?你他娘也配!什么个玩意儿,裤裆里头带不起把的男人,少他娘的给老子装……”
老者收起那道术法,不再听楚肖言辞粗鄙的骂声。
中年男子皱眉怒目,竟敢如此粗言秽语?
李德和张文同则是会心一笑,抿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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