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好朋友
林以微用毛巾蘸水擦了身体,将方才滚落花圃时蹭的一身脏兮兮的泥土擦干净。
她知道,谢薄是有点嫌她这一身狼狈的样子。
管他呢,反正她的腿包扎上药,今晚肯定是洗不了澡了,只能简单用毛巾清理一下。
拉蒙公寓虽然大,但能睡觉的卧房,好像只有那间属于他的大主卧。
别的房间属于功能房,不是健身房、就是游戏室,甚至还有个很漂亮的露台无边泳池。
拉蒙公寓是他独处的私人空间,谢薄不打算在这里会客,也没有设置更多的卧房。
家里一切设置,仅供他一人使用。
林以微占了他的房间,不知道谢薄睡哪里,这豪华大平层公寓足有好几百平,墙边有不少隐藏门和隐藏的房间。
林以微所能去到的房间,都是他允许她活动的空间。
有的房间,则不对外开放。
主卧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墙镜,似乎是新装的,上一次她还没有看见。
这面镜子正对这张深灰色两米大床。
镜子对床,风水上来说是很不吉利的布置。
但谢薄百无禁忌。
林以微坐在床边,打量着镜子,也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一向了解自己的美貌,却并不引以为傲。
没有家的庇护,美貌给她带来了太多磋磨和苦难。
初中有大姐头因为看不惯她的长相,使她遭受了长达两年的校园暴力,逐渐长大以后,又被那位禽兽养父言语动作地骚|扰过……
养母不仅不保护她,甚至骂她骨子里生得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以微没有学会如何利用美貌为自己的人生加持助益,却饱尝它所带来的艰难苦果。
她从未自我欣赏过,甚至…甚至憎恨自己的模样。
林以微看着那面镜子和镜子里的自己,她知道,十有八|九谢薄就在镜子后面看着她。
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一夜极致的沉迷和放纵,恍恍惚惚如一场梦,混着野百合的醉人清香。
一场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旖旎春日梦。
她脸蛋足够漂亮,却并未拥有足够的性张力。
她没有漂亮裙子,不会化妆,性格犟得像一块硬石头。
可那一晚,全凭本能,她在谢薄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美丽。
让她不那么讨厌自己的……美。
性并非是对他者展示自己,而是在彼此欣赏的眼神中、探索和找到自我的过程。
在谢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她第一次拥有了性感。
林以微看着那面镜子,看着镜子背后的某种可能性,缓缓脱掉了身上那件长款白衬衫。
虽然她没有漂亮的裙子,内衣却是配套同样的颜色款式。
这是林以微自少女时代穿上第一件胸衣开始,并不奢侈的一个小习惯。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暗粉色、偏向于浅紫的胸衣,点缀着柔美的蕾丝花边,错综繁复。
()
她喜欢内衣的颜色稍微丰富一点,不仅限于黑白色,因为她的人生过于单调,藏在规矩衣服之下,她要有属于自己的小乖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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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觉得,她需要的可能真的不是那一瞬间强烈的“高超”
满足,她想要的,仅仅只是脱离日常生活的一丁点意外。
林以微看着镜子,手轻轻抚住了自己,眼神引诱。
……
谢薄坐在单椅边,手里摇晃着一杯白兰地,黑眸平静地欣赏着那面暗色玻璃后的女孩,慢慢啜饮。
毫无疑问,她清楚他在看她。
但她不仅不介意,甚至愿意展现。
这才是她,才是那天晚上富于冒险精神地将他带回家、对他为所欲为的她。
他嘴角提了提,眼神迷离地看着镜子里的女孩,饮尽了那一杯白兰地,任由自我开始无限膨胀。
并不触碰。
他享受这种忍耐的感觉。
次日清晨,阳光将女孩从旖旎的梦境中唤醒。
被阳光唤醒,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只是,以前她的房间、那个由储物间改造的全封闭式小房间,根本晒不到太阳。
林以微穿上拖鞋,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副支撑的拐杖,应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虽然她的腿还没有伤到需要拐杖这么严重,支撑着腿,勉强能走动,但脚踝隐隐作痛。
有了拐杖的帮扶,右腿不再受力,行走轻松了不少。
林以微撑着拐杖走出房间,四处寻找着谢薄。
房间里空空荡荡,太大了,她甚至不确定他还在家。
林以微走到大门边,按照之前谢薄的方式,唤醒了ai智能管家,要求开门。
却被智能管家冷冰冰的声音拒绝了:“抱歉,您的要求需要更高权限。”
林以微跟智能管家交涉了好久,人家来来回回一句话,没有授权,不肯开门。
所以,谢薄把她关在了家里。
他想干嘛!
林以微摸出手机,给谢薄拨了过去,愤怒质问:“你居然把门锁了,干什么呀,快放我出去!
谢薄,你不能就这样把我锁起来,你这样是犯法的!”
谢薄一言不发地听着,等小姑娘这一顿起床气发泄完毕,他才慵懒地开口——
“现在,你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试试。”
林以微半信半疑地将门把手往下一按,咔嚓,房门打开了。
“……”
“傻逼。”
他嘲讽地喃了声。
“我…我以为是智能控制的,刚刚叫小美开门,她就不给我开。”
“想你用不惯智能系统,所以切换到了手动模式。”
谢薄又骂了句,“是不是猪。”
“谢薄,你才是猪!”
教室里,来蹭课的黎渡转过头望向谢薄。
不用猜,都知道
()他在跟谁讲电话。
还没见他跟谁这么幼稚地拌过嘴。
“你俩加起来超过十岁没有?”
谢薄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将他脑袋掰回去。
林以微又问:“你在哪里?”
“当然是在上课。”
谢薄嗓音戏谑,“我是每年都要拿奖学金的好学生,从不缺课,每位教授都很喜欢我。”
“您真优秀。”
她语气带着嘲讽。
“谢谢,欢迎向我学习。”
“不过,今天不是周六吗?”
“公共课。”
“哦。”
谢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易施齐说你的腿要静养,别出门乱走,冰箱里有食材,可以自己做饭。”
“不会做。
“叫外卖,管家会送上来。”
“没钱。”
“那就饿死,晚上我回来给你收尸。”
“……”
“我等下就回学校了。”
“我的建议是,这个周末你最好乖乖在家里,不要在学校露面,如果不想池西城发现那晚从他手里逃脱的小可爱是你的话。”
林以微看着脚上缠绕的绷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不只是池西城,最大的问题是住在她寝室对面的池西语。
她没法跟池西语解释腿伤,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脚踝已经在逐渐消肿了,不用拐杖也可以,但还不能正常走路。
谢薄说得对,最好再休养两天。
……
拉蒙公寓这样的大平层豪宅,对于林以微这种住惯了出租屋筒子楼和小户型塔楼的女孩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顶级舒适体验。
她在客厅松软的沙发边坐了会儿l,压不住好奇心,开始了探索。
微风:“谢薄,我能用你的烤箱烘焙小蛋糕吗?”
th:“随便,但要收拾干净。”
微风:“谢薄,我能玩你的vr游戏机吗?”
th:“随便。”
微风:“隐形门后面是什么,可以参观吗?”
th:“没锁的房间随便。”
微风:“锁了的房间是什么啊?藏着金条吗?能偷吗?”
th:“偷的走算你的本事。”
微风:“真的假的,那我翻钥匙啦?”
th:“找到通向我心里的钥匙,别说金条,人都是你的。”
微风:……
微风:“我呕了十分钟你敢信。”
th:“怀了我的崽?”
微风:“怀你个【猪头】”
th:“【猪头】【猪头】【猪头】”
微风:“你不是在上课,不是三好生吗?还跟我秒回。”
th:“那就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微风:“到底是谁在打扰谁!”
林
以微放下手机,被他气得不轻。
不过,翻翻聊天记录。
她和谢薄,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不是性格开朗外向的性格,除了哥哥,从没跟谁这么热络过。
林以微将其归咎为是谢薄太讨厌的缘故。
午饭时间,楼栋管家叩响了房门,说谢先生替她点了餐。
随即,林以微看到几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走进来,在超大岛台边现场替她料理了一只生龙活虎的波士顿大龙虾。
她恍然想起那晚鹿港镇随口一提,说自己从来没吃过波士顿龙虾。
其实很多时候,她跟谢薄说话都带了点开玩笑的性质。
谢薄居然当真了。
微风:“我的妈!
【图片】【图片】”
th:“让他们给你调海鲜酱料。”
微风:“别对我太好,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骂你了。”
th:“贱骨头。”
微风:“贱骨头说谁。”
th:“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微笑】”
一上午,黎渡眼睁睁看着谢薄一会儿l看书,一会儿l看手机,有时候短信还没来,他都会时不时翻开手机让屏幕常亮,等待着。
未免过于上头。
“薄爷,你真喜欢她啊?”
谢薄收敛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轻蔑地说:“可能吗,又笨又犟,不化妆,衣服还难看,她有哪点值得我喜欢,我喜欢猪也不会喜欢她。”
“……”
倒也不用解释这么多,挺欲盖弥彰的。
用过午餐之后,林以微接到了叶安宁的电话——
“微微,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我找人打听过了,池西城还以为从他们手里逃脱的那个人是我。
我听说你昨天从二楼摔下来,担心死我了!
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腿崴了一下,你怎么样?”
“昨晚我直接回家了,我跟我爸说了,我爸很生气,叫我不许再跟谢薄…还有池家的人接触了。”
“那你”
“我肯定听我爸的话啊,昨晚的事儿l,吓得我一夜都没睡,我真的…我再也不想掺和他们的事了,男朋友没追到,把我自己搭进去,真是不划算。”
叶安宁是真单纯,就像从未被染料浸透的白纸一张。
有关心疼爱她的爸爸和妈妈,有水土温厚的成长环境,永远不会行差踏错一步。
林以微只有羡慕的份。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对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你,确保你没事。”
林以微知道是她打电话通知的谢薄,也明白瞒着她没有意义,索性说道:“我在拉蒙公寓。”
电话那端,叶安宁迟疑了几秒,又问道:“能见面吗,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
“应该可以,但我不能走太远。”
“那我来
你楼下!”
拉蒙公寓楼下的咖啡厅,叶安宁见到了林以微。
她穿的是谢薄的灰色宽松卫衣和长裤子。
谢薄的衣服对她来说,版型着实大了些,偏她体格娇小,看来有种落拓潮酷的感觉。
叶安宁看到她搁在身边的拐杖,愧疚难当。
昨晚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不是她和她换装引开了所有人,让她逃生…
后果都不敢想象。
“我听说你从楼上跳下去了,摔到腿了吗?严重吗?现在怎么样?”
“只是崴了脚,没有大碍。”
“昨晚…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池西语的朋友吗?”
她眼睛都红了。
“其实,也不是帮你。”
林以微不想她太愧疚,她一向不喜欢承受别人的感恩,会很不自在,“是我自己的心结。”
“我真搞不懂你。”
“没关系啦,我也不重要。”
“那你和谢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带你回拉蒙公寓?”
林以微听出叶安宁的语气不再是质问,她只是单纯好奇,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沉默,缄口不言。
“池西语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叶安宁迫切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种人,如果是,你就不会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了。”
“一定要知道真相吗。”
林以微端起茶杯,润了润干燥的唇,“就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该绝交就绝交,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交集,至于谢薄,你想追就追,不想追就作罢,这跟我也没有关系…”
“微微,你可能觉得我蠢,但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跟你当朋友,不是因为你处心积虑靠近我,讨好我,而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女生,你心里装着很多美好的东西。”
“我不是…”
林以微的手蓦地收紧,“叶安宁,我不是。”
叶安宁抓住了她的手:“微微,告诉我真相,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给我一点信任。”
信任…
这么多年,除了林斜,她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信任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以以,你要看向远方。”
耳畔又传来了林斜温柔的声音。
他想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仍旧存在美好的风景,才不至于深陷泥淖,画地为牢。
她抬起眸子,望向面前这个拧紧眉头、表情真挚的女孩。
“你真的愿意帮我?”
“你昨天救了我的命啊,拜托,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终于,林以微决定赌这一次,因为她需要叶安宁的帮助。
孤军奋战,真的太难了。
她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叶安宁,包括她如何处心积虑接近池西语、调查兄长的下落。
只要叶安宁愿意帮忙,眼下的困局,将会迎刃而解。
听完林以微的讲述,尤其是关于林斜的真相,叶安宁陷入了沉思。
林以微紧张地看着她。
这一次赌输了,则全盘皆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安宁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在纠结什么。
林以微如同行走于崖壁之上命悬一线的旅人,感受着狂风在耳畔呼啸,心脏扑通直跳…
片刻后,叶安宁说:“我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有点怕,不太想惹麻烦。
但昨天他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也不是好惹的。
林以微,你哥哥的事情,我会帮你调查到底。”
她的手蓦地松缓了下来。
“谢谢…”
林以微又喝了一口茶,尽可能让自己嗓音平静。
“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好朋友…”
“你这种别扭的女生,应该从没有过真正的好朋友吧,巧了,我也是。”
叶安宁伸手握住了她微汗的手——
“我觉得我们会很合得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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