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又何妨?
暖春盈盈,晴空如洗。
拂风如上苍之手,吹过这纵横万万里的扶摇山脉,吹到这山脚下的流芳城。
破败的城墙上,千疮百孔,似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不过两千户的面积,在这群山之间,如蜉蝣一般,显得渺小又无助。
只不过,这些丝毫都不影响这偏僻小城历来的热闹,尤其是今日,格外的明显。
只见城门大开,守卫耸立,不断有华丽的马车从远方驰来,鱼贯而入。
放眼望去,城里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议论之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无论是面黄肌瘦的贫民,还是生来娇贵的富贾,亦或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权贵。
其目光,都看向那酒香四溢的醉仙楼上。
那漆黑如墨,高高翘起的飞檐上。
白衣胜雪,一人独立!
其面朝东,容颜被初阳照耀着,光彩如雾,恍若谪仙般出尘,没有人看得清。便是高座那毗邻的千秋赌坊里的贵客,也看不清。
春辉流过他的脸庞,流过他的右肩,流到他那修长的三尺青锋上,泛起一阵炫目的光泽,寒意逼人。
下巴微扬,长发披肩,自有一股傲气回荡。
正是让那些说书人津津乐道的白衣剑客,绰号一剑冰封的楚风楚大侠!
他今日是应战而来,可来者,却久久未曾现身。
俗话说得好,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今,有胜负的地方,亦然就有那赌注之地。
四周所有的赌坊都早已人满为患,尤其是那最为高大的千秋赌坊,更是门庭若市,车马如麻。
无数赌坛高手一一道来,都要各显身手,赌一局大的。
在这千秋赌坊的顶层四楼,一帮帮人围着一张张八仙桌,通通座无虚席。唯独在那最大的桌子边上的一张红木椅子上,空空如也。
明明有很多站着都嫌累脚的贵宾和赌客,宁可倚柱俯窗沿,却无一人去坐,或者说,无一人敢去坐。
但见那椅背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赌神!
所有人,皆带着一副浓郁的期待之色,不时看去,似乎都在时刻期待着这张椅子的主人出现。
除去喧闹的赌坊和酒楼,大街小巷里都在议论纷纷,无论是赌神的大名,还是今日那楚大侠迎战,都成了他们嘴里喋喋不休的幸事。
整个流芳城里,都欢腾雀跃不已,一如那除夕之夜,或许更盛。
…………
唯独,在那城北的一处诺大的府里,却显得颇为冷清。
府邸很大,几乎囊括半个城北,一连高大的马头墙上,红瓦如鳞,色泽似火。
玉石镶嵌的门头上,刻着一字:
“苍。”
苍府,流芳城三大家族之一,创建了赫赫有名的醉仙楼,放眼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其酒香。
流水落花,庭院楼阁比比皆是,看似参差错落,杂乱无序,又似乎按照一定规律的交织于一体,浑然天成,仿佛巧夺天工的木雕,很是精美。
此刻,春阳高照,时至上午。
在这苍府的高墙内,一处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藏蓝色长袍,身躯颇为魁梧,不过其面色却是灰暗的很,气息很是低垂微弱。
显然,是生了病,病得不轻。
老人身边,坐着一个风姿犹存的妇人,便是那一身鲜艳华丽的锦鲤长裙,那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宝玉发衩,也依旧无法遮掩脸上的浓浓忧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少年肤质洁白,相貌精致,眉宇间,带着一抹异域之美。
身形修长,长发披肩,面容俊美又不失英武,着一袭卷云淡黄长衫,清雅脱俗。
时至十七,风华正茂。
倘若不去看他那左眼上覆盖着的青色水纹蚕丝眼罩,倒真的完美无瑕,惊为天人。
不过,这对打小起就以右眼明世的少年来说,早已忽略了另一只的存在,除却了视野上的些许局限,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相反,却添一抹独特的魅力,与众不同。一如那江湖上的独臂大侠,威风更盛。
少年叫苍寒,是老人的养子,亦是这苍府唯一的少爷。
他静静的陪着老人,对于府外的喧嚣,对于今日的隆重之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从老人凌晨病倒至此,他一夜没有合眼。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临近午时一刻,老人在汤药的作用下,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温润的血色。
“去吧,今日…属于你……”
老人的眼帘里,满是溺爱,他微微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苍寒的膝盖,嘴角掀起笑容,堆起厚厚的皱纹。
苍寒看着这个养育了他多年的老人,目光复杂,心底苦涩,身子没有动。
彼此间虽无血脉传承,可对方却待他如同亲生骨肉。若不去对外人刻意提起,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介养子。
眼下,他欣喜父亲的病状出现了缓解,可他知道,这也仅仅只是缓解罢了。
“快去吧,全城的人……都在等你,怎能食言?”
“可是……”苍寒的双手,攥紧衣角,眼圈泛起微红,欲言又止。
“寒儿不怕,爹地我,还死不了……”
老人淡笑两声,微微摆手,胸膛上传出一阵薄薄的热浪,好似病以痊愈,又回到了那个徒手砍柴,健步如飞的状态。
“寒儿去吧,这里还有娘亲照顾。”
一旁的妇人,端起秀帕,给苍寒擦拭了一下眼角,挤出一丝微笑。
苍寒深吸一口气后,微微点头,他慢慢站起,双手作揖,向着娘亲和父亲逐一欠身,这才离去。
门外,站在一位小巧玲珑的少女,衣着粉红襦裙,体态轻盈,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辫,正值十四芳华。
白里透红的肌肤似乎可以拧出水来,娇嫩的仿佛一碰就破,鼓鼓的胸脯更是惹人注目的很。
那是他的婢女,芯儿。
小丫头天性纯真,乖巧懂事,苍寒待她如妹妹一样,没有太多身份上的生分。
“少爷……”
芯儿看着苦涩弥漫于脸上的苍寒从屋里走出,其心如同共生似的,也溢出浓浓的忧伤。
她张了张那樱桃小嘴,眼帘低垂,满是落寞。
苍寒缄默,目光里的复杂渐渐隐去,被柔和所取代。
他看了一眼芯儿,轻拂了一下对方那刚刚到达自己心口的脑袋,指尖划过一根根轻如鸿毛般的青丝,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除此之外,在这屋外,还有四位端庄高贵的美妇人,皆忧心忡忡。
一位衣着紫色长裙,容颜魅惑,这是他的四姨娘,唤做媚蝶。即将三十的年纪,在那体态上,非但没有出现多余的赘肉,反而愈发诱人。
另一位,一身银色的襦裙,熠熠生辉,仿佛月宫里下凡的仙女,虽然已是三十三岁了,却仍旧青春不减,光彩照人。
这是三姨娘,楚月。
还有那五姨娘方灵,更是年轻的不过刚刚二十七岁,加上那天生的娃娃脸,看上去好似只有二十出头,若非身份有别,当是可以叫声大姐姐。
除却这三位姿色上佳的姨娘外,剩下的便是苍寒的二姨娘玉柔了,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打扮。
白袍袭身,腰挂三尺紫青长剑,眉宇间,透着一抹淡淡的英气,仿若那英姿飒爽的女侠。
收剑有落雁之美,出鞘如染血之鹰!
尽管年纪上接近四十,但多年习武的缘由,加上严谨的保养,使得那肌肤依旧光嫩的很,身姿修长,腰际素裹,当盈盈一握。
这些姨娘,毫不遮掩的说,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一颦一笑,都能引起男人们的无限遐想,甚至让同性都自惭形秽。
不过对于从小看到大的苍寒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他此刻,目光从几位姨娘的身上一一看去,淡淡开口道:“见过各位姨娘,父亲的病,缓和了不少,暂时……”
他顿了顿:“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没有大碍就好,辛苦寒儿了。”二姨娘玉柔率先开口,目光闪烁,冲着苍寒报以一笑。
她话音未落,就见三姨娘楚月努了努嘴:“寒儿守了一夜,定是累坏了。”
“何止累坏了,这都快中午了,寒儿一直都没有进食,准饿的要命。”五姨娘方灵插嘴道。
话毕,就打开身边的黄檀食盒,取出一只青瓷小碗,递了过来:“寒儿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苍寒听着,却是真的有些饿了,微笑中双手接过,他拾起那碗中精致的糕点,那是五姨娘的最拿手的酒酿饼,也是他最爱之一。
眼下,这底面烤制焦黄的酒酿饼还带着一丝热气,松软适中,油润晶莹。
当即一口咬下,甜肥软韧,酒香醇厚。
不用言语,只需那面部表情的变化,和气味的弥漫,都能让外人看出这糕点的美味,生起食欲。
只不过,这会的芯儿,却是稍显失落,但见她的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自然是专门烧至给苍寒的。
而且是少爷最为喜爱的春饼,先前刚要端出,就被各位姨娘抢了先,主仆有别,此时也插不上嘴,唯有在边上默默无言。
“方姨娘的手艺,依旧那般好,”苍寒吃完后,如沐春风,将小碗递回。
“好吃,就把这些都带上。”方灵说着,就把食盒递来,随后冲着远处的仆人喊到:“备轿,送少爷去千秋赌坊!”
苍寒也不推脱,顺手接过,随后轻拂衣袖,向着府外走起。
与此同时,芯儿看着拎着食盒的少爷,俏脸一呆,顿时愣住了,心底大呼:“完了……”
“芯儿?”
数丈外的苍寒,微微扭头。
“啊,来了。”
芯儿这才回过神来,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跟在苍寒身边。
“想什么呢?”
“没…没有……”
“撒谎可得打屁股的。”苍寒眨了眨眼皮,略做故意的稍稍加重了一些语气。
“真…真没有……”
芯儿脸色涨红,葱白小手攥了攥裙摆,螓首微垂,不敢与苍寒对视。
苍寒笑了笑,没有再去刁难。
少顷,他们这主仆两人便走到了府门处,但见府外的车马早已备好,两个衣着灰蓝色的仆人也矗立良久。
在这之外,还有一位衣着深绿丝绸马褂的半百男子,身躯矫健,气血翻腾,如一只猛虎。
不过面容上,却是慈眉善目,很是和蔼。
“见过蒲伯,”苍寒淡淡开口,微笑着看去这眼前的大管家,很是亲切。
“少爷,请。”
蒲伯侧身退开一步,乐呵呵道。
苍寒瞧了一眼明媚的天色,略微顿了顿,而后挥了挥手:“不用了,如此大好春光,怎能蜷曲在轿子中?”
蒲伯听后,倒是感同身受,点了点头,问起:“今日的天色确实很好,微风阵阵的吹着很舒服,只是这时辰上,却是有些吃紧,走过去,来得及么。”
“没事,如此盛大的日子,让他们等一等,又何妨呢?”苍寒挑了挑眉毛,很是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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