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成年人的崩溃
全世界都以为足球运动员是高薪人群，却不知道真正的高薪只属于豪门俱乐部球员和那些明星球员。像是马什基这种小球队的替补的替补，薪水并不比一般的上班族多多少，而且考虑到球员的职业生涯短暂，如果不是因为热爱，他也不会连考大学的机会都放弃，只为了进入帕尔马为18人大名单而奋斗。
一切都是因为热爱，而伤他最深的也是因为热爱。
事实证明热爱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房子车子生活费，全家人的保险，小萨拉的钢琴课，还有索菲亚的奶粉，还有很多很多地方要用钱。
意大利人本来就没有储蓄的习惯，他半年多没有拿到薪水，现在已经是靠信用卡和借钱度日了，他不敢相信如果再拿不到薪水和补偿会怎样。
马什基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曾经想过换掉托德，因为这个经纪人给他带来的资源太少了，而且在合同谈判时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根本没有哪个经纪人愿意接手马什基，因为他的能力其实一般，严格来说低于意甲水平，要不是因为便宜和安抚本地球迷，他早就被清洗了，再加上他32岁的年龄，没有那个经纪人会愿意在他身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培养挖掘一个年轻的球员它不香吗！
球员总是要经纪人的，既然没人肯接手自己，那就继续用托德吧，至少这家伙从来不说大话，除了手上没资源，其他的都没得说。
这时候球员能指望的也只有经纪人了，所以他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托德。
“伙计，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托德心道终于来了，能不能说服马什基，能不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了。
如果说马什基是个失败的球员，那托德绝对是个失败的经纪人。他大学刚毕业就立志成为一名顶级的足球经纪人，所以他用了一年时间考到了职业体育经纪人执照，并且加入了欧洲顶级的体育经纪公司Gestifute International，中文翻译过来就是“国际手势体育经纪公司”。
如果有人对这个公司陌生，那只要说起他们的明星经纪人豪尔赫.门德斯，还有他们的明星客户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詹姆斯.罗德里格斯，何塞.穆里尼奥，那么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公司代表着什么，在欧洲足坛又有怎样的影响力。
和这个世界所有的地方一样，资源的不公平永远都是常态，Gestifute International的资源很少顾及到托德这样的小经纪人和马什基这样的边缘球员。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让公司的经纪人数量看上去多一点好看些，像是托德这样给公司创造不了什么利润的经纪人他们随时都能踢走。
当门德斯可以申请包机从曼彻斯特飞马德里为C罗的转会商讨一个小细节时，托德还只能向公司申请一张火车票，而且最终还被拒绝。
这就是生活，血淋淋的生活。
托德曾经最风光的时候也同时拥有四个客户，除了马什基在意甲当替补的替补，还有一个在意乙，一个在法乙，还有一个是踢地区联赛的业余球员。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德天生克客户，意乙的那个连续两次重伤直接退役，法乙的那个小子卷入黑榜交易进了局子这辈子估计也告别球场了，而那个业余球员没能踢进职业联赛，去年冬天报了个厨师培训班，这会儿估计在哪个餐厅后厨削土豆呢！
所以其实不光是马什基半年没有收入，托德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今托德唯一剩下的客户马什基即将失业，如果他也心灰意冷宣布退役，那托德的经纪人生涯也就彻底废了，他敢保证球员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没有人敢再签他这个倒霉蛋的经纪合约，他也会成为同行间的笑柄。
所以保住马什基就是保住自己。从这一点来看，托德和马什基真是绝配的两个可怜虫。
“马什基，我先给你分析一下。如果我们在赛季结束前什么都不做，到时候帕尔马宣布破产清算，你的合同作废了，你觉得会有意甲球队愿意签你吗？”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无礼，但都到这时候了，如果还顾忌颜面不把话说透，两人不如直接说拜拜来的干脆。
马什基也没想到托德会当着他老婆孩子的面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好在老婆的笑容里带着温暖而非其他，马什基鼓起勇气回答。
“如你所知，我在帕尔马这样的弱队都只是替补的替补，不要说意甲球队了，我估计意乙都不会要我，毕竟我已经32岁了。”
成熟男人就是敢于正视自己的软肋，见马什基的回答这么诚恳，托德趁势追问。
“那意丙呢？瑞甲呢？法丙呢？”
“那应该没有问题，他们的强度不如意乙，我绝对能胜任。”
这次马什基很快给了答案，他甚至想到自己在那些次级别联赛登场的场景，可一想到穿的不是帕尔马球衣，他的心里就是一痛。
“不，马什基，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有踢职业比赛的能力，并不是说要你转会去那些联赛。”
马什基被托德说糊涂了，不去那些联赛，难道还能去哪里？托德看出马什基夫妻的疑惑。
“马什基，你虽然很自律，但你毕竟已经32岁了，已经到了足球职业生涯的末期，如果你还留在欧洲，那么你很难获得两年以上的合同，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没错，欧洲的足球对抗性太强，对于绝大多数老将来说太不友好了，听托德的意思是要离开欧洲。
“你想把我推荐到哪里？南美，还是漂亮国大联盟？”
南美球员喜欢来欧洲淘金，其实很多年龄大的欧洲球员也会去南美联赛养老，当然混的好的也会去漂亮国，那里的条件更好，赚的也更多。
“不，你是工兵型的球员，南美和漂亮国没有适合你的战场。我推荐你去亚洲，那里的足球相对来说比较温柔，你的身体完全能够胜任。
还有，欧洲的转会窗口要等赛季结束后才能打开，等你完成转会到拿到第一个季度薪水的时候还有至少半年，你家的财务状况能挺得住吗？
亚洲的许多联赛开赛时间和欧洲不同，他们现在正是赛季初期，许多联赛的转会窗口还没有关闭。你现在如果向帕尔马俱乐部申请解除合同，他们大概率会同意，然后你可以以自由身签约亚洲球队，没有转会费我也能在薪水和签字费上给你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另外，亚洲一些国家的经济实力比南美更强，虽然不想承认，其实比意大利也更强。这意味着同等付出，你在亚洲赚到的相对会更多，而且还能多赚几年。
最后一点，意甲虽然没落了，可它依旧是世界上最好的几个顶级联赛之一，你在意甲踢过球的经验非常重要，等你退役了说不定还能在亚洲俱乐部谋求一份管理层的工作，最不济也能利用你对亚洲足球关系网成为一名球探，欧洲有许多俱乐部会成为你的客户。”
托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需要看看马什基的反应。后者和老婆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意动，托德大喜，于是继续说起来。
“这几天我在Gestifute International的资源库里找到两家俱乐部的球员市场需求，其中一家是巴林超级联赛的中流球队，他们要一名中后卫，这个位置你虽然踢得少，可并不是不能尝试。”
中后卫？马什基有些不认同，他的场上位置是后腰，主要负责破坏和盯人，出球算是勉强合格。这听起来和中后卫的职责范围一致，可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别。还有马什基的头球能力一般，这对于中后卫来说就是灾难。
其实托德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手里唯一客户的详情，抛出巴林这个只是为了让马什基接受下一个建议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还有一个地方你也可以参考一下。”
“哪里？”
“日本！”
“日本，那也不错，听说他们的联赛在亚洲都是最好的，不知道是那支球队，我对日本足球的了解太少了。”
托德再次停顿了一下，然后很为难的开口。
“不，我很抱歉马什基，这家日本球队现在打的还不是职业联赛。你先不要着急拒绝，先耐心听我说完，拜托。
这家俱乐部叫今治fc，主教练是前日本国家队的主教练冈田武史，带队两次打进世界杯，算得上是亚洲顶级主帅。
今治fc是他今年年初出资买下的，而且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一路冲进最高级别的联赛。他们很有野心，而且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
据说他们联赛第一场就以8:0的巨大优势取胜，日本媒体普遍分析他们已经达到了职业球队的水准，杀进职业联赛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现在想要寻求一名后腰，可因为日本足坛基本已经完成转会，市场上已经没有可供选择的球员，所以才向欧洲的经纪公司咨询，刚好Gestifute International公司在日本有办事机构，所以我们才能第一时间拿到这个消息。
不过我想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其他的经纪公司知道，虽然现在欧洲的转会窗口关闭了，可就怕有些耐不住寂寞的退役球员想要复出，业余联赛恰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托德最后的话并没有让马什基感到竞争，这稍稍有些遗憾，可好歹他并没有露出刚听说业余联赛时候的失落，这就是还有希望。
话说到这里，托德从罗马开车到帕尔马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马什基夫妻俩特意刷信用卡买了一只火腿招待托德，想要的信息也算是知道了。
于是餐桌上再没了对话，大家各自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只是波尔多的酒并不那么美妙了，帕尔马的火腿也不香了。
马什基夫妻把托德送到楼下，三人再次贴面礼告别。
今晚托德会住在帕尔马的某个酒店里，如果马什基拒绝了去日本踢球的话，今晚说不定就是托德最后的经纪人生涯，因为巴林已经有公司同事带着球员去了。
因为喝了酒，所以托德是走路去酒店的，他一直不敢回头看托德夫妻是否还在看着他的背影。
当他拐弯消失在老公寓视野里的时候，他的心空落落的，成为一名著名足球经纪人的梦想好像已经离他而去了。
泪水忍不住从托德的眼中流出，他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拭眼睛，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
巷子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小年轻对视一眼，他们迅速围了过去。
“嘿，先生，你穿的这么得体竟然也哭的流鼻涕，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让我猜猜，是你老婆和情人跑了，还是你的情人重回老公的怀抱呢？
哈哈哈哈，没关系，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能帮你解决，你只是需要花很少的一笔钱就能请动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帮忙。”
托德听出了这些人说的意大利语并不纯正，很可能是移民而来。联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联想到今天自己经历的一切，联想到马什基奋斗了半辈子被无情对待的种种。托德的怒火高涨，酒精让他再也不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身体。
狠狠的一拳挥出，那个口出不逊的小混混被暴怒的托德一拳撂倒。其他几个在懵逼了两秒后一拥而上对着托德拳打脚踢，可托德似乎越打越兴奋，他迎着拳头和对方对轰，哪怕硬挨三拳也要回敬对方一拳。
“曲妮玛蒂速溶咖啡！”
“曲妮玛蒂意大利！”
“曲妮玛蒂Gestifute International！”
“曲妮玛蒂门德斯！”
“曲妮玛蒂足球！”
“……”
托德一边流泪一边咒骂，一边挨打一边反击，很快这边的动静就吸引来了巡逻警察。
小混混听见警车警报一哄而散，托德被打倒在地，他艰难的躬起身子不断的呕吐，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
托德被警察送到当地医院，他拒绝透露任何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只是躺在警车上不断的嚎哭。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是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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