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货币和财富
一连数日，生铁的价格还在涨，已经破了九百文，直奔一千文去了。
倪元璐开始坐不住了。户部掌管天下税收、钱粮、物价，眼看生铁价格势不可当，民怨沸腾，迟早要酿成大祸。户部两位侍郎、几名郎中和员外郎、主事都被召集起来，商讨如何应对当下形势。
倪元璐手中握着一份最新的市价报告，眉头紧锁。堂下的户部官员们个个神色凝重，议论纷纷。
“尚书大人，生铁价格再这么涨下去，百姓连农具都买不起了！”
“是啊，如今民间怨声载道，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恐怕会引发民变。我们户部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我等必须立即上奏陛下，请求定夺……”
倪元璐听着众人的议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诸位说的没错。其实，早在生铁价格刚开始上涨时，老夫就已经向陛下禀报过此事。陛下却说，不必担心，铁价三个月内自然会回落。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再等下去，百姓的生计都要被拖垮了！”
“陛下或许有陛下的考虑，但我们身为户部官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啊！”
“就怕陛下根本不了解市场行情，被宵小之辈误导！”
左侍郎王鳌永顿时接过话茬，说道：“没错，这生铁涨价的根源，就在科学院。听说他们在铺设什么铁轨，将百炼精铁铺在地上，简直是天大的浪费！如今市面上生铁供不应求，商贾们囤积居奇，铁价一日三涨。若是朝廷再不干预，恐怕不仅仅是民生问题，连军需物资都会受到影响。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倪元璐四下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林日升来了没？”
这时候，另一名主事说道：“回尚书大人，我去喊他的时候，他说忙着修书，这次会议就不参加了。还说什么生铁价格看似居高不下，其实只是假象，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下官听不懂，就没往心里去。”
倪元璐诧异道：“这些话都是他说的？老夫怎么记得，前几日数他喊得最凶？来人，把他叫来！”
众人继续讨论对策。过了没多久，林日升走进大堂。
倪元璐问道：“听说你在修书？修什么书？”
林日升恭敬地答道：“回尚书大人，下官正在修一本关于经商之道的书，名为《商论》。”
“什么玩意？”
倪元璐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经商之道？你若想著书立说，博个名声，那也是孔孟之道。商贾之道如何上得了台面？”
林日升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地说道：“尚书大人误会了。下官修此书，并非为了博取名声，而是想理清一些长久以来困扰下官的问题。比如，货币与财富的关系。”
倪元璐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货币不就是财富吗？这有什么好理清的？银两、铜钱，不都是财富的象征？百姓有了钱，就能买米买布；商人有了钱，就能做生意；朝廷有了钱，就能养兵治国。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日升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尚书大人，货币和财富，完全不是一回事。”
“哦？”
倪元璐显然对林日升的说法感到意外：“那你倒是说说，货币和财富有何区别？”
林日升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尚书大人，货币只是财富的一种表现形式，而非财富本身。财富是实实在在的物资，比如粮食、布匹、生铁、木材等等，这些才是真正的财富。而货币，不过是用来衡量和交换这些物资的工具罢了。”
倪元璐越听越糊涂，不仅是他，别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似乎压根听不懂林日升在说什么。
这时候，左侍郎王鳌永问道：“即便如此，货币和财富的关系也不至于让你专门写一本书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日升继续说道：“下官之所以要写这本书，是因为发现了一个问题：货币的流通和财富的创造，并不是一回事。比如，如今市面上生铁价格暴涨，看似是因为货币流通过多，导致物价上涨。但实际上，问题的根源在于生铁的供应不足，而非货币本身……”
“行了，行了！”
倪元璐实在听不下去了，赶忙打断，然后说道：“今天喊你前来，只有一件事。生铁价格已经涨到九百文了，而且还在涨。市场物价属于税课司管，你回去写个奏疏，将此事原原本本写清楚，老夫明日呈给陛下！”
“尚书大人，其实生铁价格暴涨这种事，只是暂时的，根本不必理会。”
“你……你说什么？”
倪元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前几日明明是这小子，义愤填膺地说生铁价格过高，陛下不作为……
林日升继续解释道：“生铁价格之所以暴涨，根本原因在于供不应求。如今科学院大量收购生铁，民间放开盐铁专营，导致市面上生铁供应不足，商贾们趁机囤积居奇，这才推高了价格。但只要供应问题得到解决，价格自然会回落。”
倪元璐眉头紧锁，看着王鳌永，发现王鳌永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四眼茫然，迟疑许久，这才问道：“供应问题？如何解决？是否需要朝廷下令停止科学院收购生铁？”
林日升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放开盐铁专营，正是为了解决供应问题。如今民间铁厂已经开始大量生产生铁，商贾们见有利可图，纷纷加大生产力度。不出两个月，市面上的生铁供应就会大幅增加，价格自然会回落。”
倪元璐听完，又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若商贾们继续囤积居奇，铁价岂不是要继续上涨？”
林日升回道：“商贾们囤积生铁，短期内确实会推高价格。但生铁并非粮食，它的需求量是有限的。一旦市场上的生铁供应充足，囤积的商贾们就会发现，手中的生铁无法高价卖出，反而会亏本。到那时，他们自然会抛售库存，铁价也会随之回落。”
倪元璐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仍有疑虑：“可如今百姓生计艰难，怨声载道，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否则铁价继续上涨，民怨沸腾，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林日升拱手说道：“什么都不用做，也不必做，静观其变即可！”
倪元璐和王鳌永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在想，什么情况？
明明都是汉字，为何组装在一起，却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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